孙碧加紧了脚步往前走,那人影也跟着一同前行,她停下驻足,那人影也定住不动。
完全不似常人走路,倒像是在飘在半空中。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人影的身形显现了出来,体态纤细,白衣胜|雪,一张惨白的脸,梳着当下不常见的凌虚鬓。
这装扮,简直和当年的云漪一模一样!
孙碧惊叫一声,连连后退,却不小心被路边的石头绊住,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大娘子,你没事吧?”
孙碧却像毫无知觉一般,眼神缥缈,精神恍惚,嘴里不停地喊着:“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刘嬷嬷连忙把她扶起来,吩咐跟着的丫鬟:“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大娘子扶回房间?”
此时,沈寂也得知了景怡苑失火的消息,急匆匆前来查看火情。
见自己娘子神色异常,也来不及多问,匆忙打了个招呼就去救火。
孙碧被下人们搀进了房间,刘嬷嬷赶紧遣散所有人,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
只见她眼神放空,嘴里不停地念着:“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大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呀?”
刘嬷嬷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好拿了一条毛巾,想要给主子擦擦汗。
那白色毛巾在孙碧面前一晃,神色恍惚的孙碧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迅速躲到了床帐之后。
“你不要来找我,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要找就去找杀你的人,跟我没关系!”
“大娘子,你冷静点,是我、刘嬷嬷。”
孙碧堵上自己的耳朵,不停地摇头:“我不听、我不听,你肯定是要蛊惑我,想要报复我,我、我才不怕你。”
这般僵持了约一刻钟,沈寂救完火前来慰问。
只听得孙碧一口一个“你不要过来,我没有杀你”,心中甚是疑惑。
他眉头紧锁走进房内,只见往常端庄贤惠的娘子,现在竟神色慌乱、满口胡言,简直像个疯子一般。
见他来了连忙从床上冲了过来,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张皇失措道:“老爷,老爷,你一定要保护我,妾身没了老爷不行啊。”
沈寂看着她眼泪鼻涕横飞的样子,心中闪过一阵恶心,勉强笑了笑:“娘子放心,夫君定会为你做主。”
孙碧面上一喜,正要继续说些什么,突然身体一僵,倒了下去。
沈寂收回手刀,面色阴沉对刘嬷嬷道:“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泄露。”
刘嬷嬷被老爷的气势吓得一哆嗦,连忙俯首称是。
一整夜的倾盆大雨,第二天骤然放晴,沈府内外格外忙碌。
吃过早饭,彩月就一脸八卦地对沈沐兮道:“小姐,奴婢方才听说,不知为何,景怡苑昨日失火,下雨都没能把火浇灭。
最后是老爷让人运了几车沙子,才把那场大火堆灭的。”
“嗯,沈老爷子果然很聪明。”沈沐兮道,“那景怡苑,现在岂不变成废墟了?”
彩月点点头:“可不是,今儿个府里大部分小厮都被叫去清理景怡苑去了。小姐,那好歹是先夫人的院子,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是该去看看。”
景怡苑已完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若不是那些黑乎乎的断壁残垣,就像沈府从来都没有过这个院子一般。
沈沐兮再次站在此处,看着那些黑色的木梁,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彩月见状,也跟着一起鞠躬。
随后,沈沐兮转身离去。
如果云漪在世,定不愿在沈府多待一秒。这个院子,仅仅是个开始。
彩月见自家小姐离开,连忙跟上,好奇地问道:“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
“出府,见故人。”
照例在东市吃喝玩乐逛了一圈,又去药店打包了一些草药。
临近午时,沈沐兮才叫了一辆马车,去了薛府。
再次见到薛明阳,她简直没认出来,原本身材圆润的他,大半个月后,竟瘦了整整一圈!
他的长相本就很端正,瘦了之后五官更加立体,若是体重还能继续控制,说不定他比沈寂还要帅。
薛明阳见到沈沐兮也是格外的高兴,连连赞叹:“兮丫头的医术真是高,一副药下去,就让我当天少吃了三碗米饭。
那些药还未吃完,这暴饮暴食的毛病就改善许多,胳膊不痛了,睡眠也好了,平日里也不觉得乏了,好些年都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快活。”
“薛大人过奖了,这心结若是自己憋着,就会引起各种心理问题。您肯吃我开得这些药,就说明您愿意敞开心扉,正在一步一步走出来。”
“不瞒你说,有一件事,我搁在心中太久,不知道找谁倾诉。若不是你一眼看出我的心结,可能到现在我都在自己憋着。”薛明阳道。
沈沐兮抬眼看向他:“薛大人所说之事,难道和我娘有关?”
“没错。”薛明阳欲言又止地看向彩月。
彩月会意,连忙行礼退下。
待下人都退下,薛明阳娓娓道来:“你娘是前朝贵族之女,我是你外公府上门客的孩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有意。
不过我家境贫寒,入不了云家的眼,那时我年轻气盛,一心只想考取功名,待金榜题名后,迎娶你娘。
然而事与愿违,我考中三甲之时,云家没落,举家逃亡,不知去向。
后来,当今天子推翻前朝**,我在起义军里再次遇到了她,谁曾想,她已嫁为人妇。”
沈沐兮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差点成为她爹的人,原来上一辈人还有这样精彩的虐恋。
“那你当初有没有把这些话告诉她?”
薛明阳叹了口气道:“我钦慕她,是希望她过得好。不能因自己的私欲,破坏她的幸福。
虽然心中万般不舍,我还是选择了从军打仗,远远离开。谁曾想,这一离开,却是天人两隔。
若能重新选择,我定不会离京半步。”
中年男子神色悲戚,双拳紧握,悔恨之情溢于言表。
沈沐兮见他这般,也不知如何安慰。爱而不得,天人两隔,是一件痛到窒息之事。
她不知如何来安慰他,偌大的客厅内,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