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兮当即一愣，这不是在说着家长里短吗，怎么突然被点名了？
她拢了拢衣袖，面带微笑站起身，施施然来到贵妃跟前，向她行了一礼。
“儿媳见过贵妃娘娘。”
高芷兰眉间含笑，温和地看着她：“不必多礼，过来陪本宫聊聊。”
“是。”沈沐兮颔首，在她指示的蒲团上端正跪坐，落落大方。
高芷兰轻抿了一口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眼中蒙上了一层哀色：“近几日你不在京中，可有听说你大哥的事？”
沈沐兮挑眉，难怪会突然被点名，竟是想问问自己对待这件事的看法。
她扬起的唇角不着痕迹地下垂，换上一副悲伤之色：“回娘娘，儿媳听说了。”
不光听说了，还知道今圣把楚弈城迫害自家兄弟这件事美化，变成先太子突发心疾而亡。
而那日永宁门内的真相，恐怕就只有那些参与者知道了。
“城儿、逸儿、清儿虽不是我亲生，但这么些年，先皇后早逝，这些孩子都是我一手带大的。
这城儿原是太子，本应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现在突发心疾，竟让我这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本宫实在是心疼啊。”
高芷兰神情哀伤，像是痛失爱子一般。
沈沐兮心中没来由一憋，当日永宁门事变，她儿子齐王可是站在楚弈城那一方的，现在当着她的面哭先太子，是何居心？
不过在座的嫔妃有很多不知情的，她们见高芷兰哭得伤心，也拿出帕子在眼角按了按，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
有人道：“娘娘别伤心了，小心身子。”
另一人也不甘示弱：“娘娘请节哀，太子殿下在天之灵见您这样也难安心的。”
沈沐兮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愧是宫斗一线选手们，那嘴皮子上下开合就是一句话，都不带打草稿的。
她静静地看着坐在最上首的高芷兰，深知这次的请安绝对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这位高贵妃，虽没有被立为皇后，但常年身居宫中，又是后宫之首，段位定不会太低。
这样想着，只见她收了泪，略带歉意着看向自己。
“你瞧我这年纪大了，竟是说这些不合时宜的。”复又关切道，“兮儿嫁入赵王府得一年多了吧，可有喜讯？”
沈沐兮一怔，这话锋变得也太快了，瞧这先抑后扬的模样，定是有下文。
她敛了敛神色，叹道：“王爷身子刚好，不敢让他太过伤身。”
话音刚落，周围便传来几声低笑，高芷兰轻咳一声，视线威严扫过，周围立马噤声。
面向沈沐兮时又露出了那道慈爱的目光：“竟是如此，兮儿有心了。不过当下清儿身子已转好，你们要将此事当做头等大事。”
“谨遵娘娘教诲。”沈沐兮沉声道。
高芷兰眸光未变，继续道：“先太子薨逝，两位郡主在本宫这里养着。如今偌大的东宫，就只剩下你那妹妹沈良娣了。”
沈良娣？她突然提沈暮婷做什么？
沈沐兮扯了扯嘴角，乖觉道：“娘娘收留两位郡主，真是宅心仁厚。”
言下之意是指，我就觉得你收留俩孩子挺不错的，沈暮婷你就别管了。
高贵妃抬眼看向她：“可东宫女眷，不仅仅是这两位郡主。古往今来，常有兄逝挪房之礼，沈良娣如今孤身在东宫，也不好那么住着，要不……就让清儿收了她吧。”
沈沐兮登时火冒三丈，什么叫兄逝挪房？那不是古时候娶不上媳妇才有的习俗吗？
就因为沈暮婷现在独自一人在东宫，就让楚亦清把她收了，高贵妃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吧，有这么恶心自己的？
“怎么，兮儿这是不愿意？”高芷兰脸上依旧挂着慈爱的笑容，却让沈沐兮心中一阵恶寒。
她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正对上高贵妃的目光，坚定道：“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问王爷。”
高芷兰却甚是不解：“你是个大夫，定是心善的。你妹妹如今有难，想必也不会见死不救。
况且这皇室之人，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有个知根知底的妹妹，总比其他不熟识的新人要好。”
沈沐兮完全明白了，这高贵妃定要在众人面前做一回“好人”。
若自己不答应，就是善妒；若自己答应了，刚好正中他们的下怀。
别说她要塞到王府的人是沈暮婷，就是其他人，她也不会答应啊！
你说皇室就必须要有三妻四妾，你儿子府里还就只有一个王妃呢，你咋不着急？
但此时众人都在这儿，高芷兰今日做法在她们眼里并不是很过分，沈沐兮饶是再不悦，也不能直接回怼。
她思忖片刻，福身道：“贵妃娘娘赎罪，这王府大小之事，均为王爷做主。此事，还是等我问过王爷之后再说吧。”
高芷兰面色一怔，旋即叹了口气：“也罢，这事儿确实不能强求，你们尚且好好商议。”
“是。”沈沐兮道，“既如此，儿媳告退。”
转身走出承乾殿，抬脚跨出殿门，沈沐兮面上一片铁青。
回到永和殿，彩月和赵静好连忙迎接上来。
“小姐，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沐兮摇摇头，端起桌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今日高芷兰这番异常举止，肯定还有后招。要不然她堂堂后宫之首，为何要为难她这么一个小小的王妃？
怎么想都是在为自己的儿子鸣不平，却在外人眼里显得格外大度。
不过，太子薨逝，兄弟娶嫂子，按照顺序怎么着也是轮到秦王，关楚亦清什么事？
这时，有宫女通传：“王妃，宁国公府少夫人求见。”
宁国公、少夫人……那不是沈慕瑶吗，来找她作甚？
沈沐兮心中火气正盛，冷声道：“不见。”
可沈慕瑶那道讨厌的声音却在门外响起：“哟，三妹妹，好些日子不见，姐姐可真是想念的紧呢。”
沈沐兮将视线转向一边，冷哼一声不去看她。
她是相当佩服沈慕瑶的心理素质，被人当众拒绝还能厚着脸皮凑上来。
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没曾想，她见到沈沐兮后前一秒脸上还带着笑，后一秒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一瞬间便泪如雨下，声音沙哑道：“三妹，救救四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