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透过城市上空的云烟闪烁出暗淡的光芒。河对岸没有院子的多层楼房的小窗户里亮起了灯。蜿蜒在码头边的美观的路灯每隔四盏有一盏亮着——这只是因为某个大人物心血来潮,想在河边散步的缘故。
“我再重复一遍。”那人低声说。
波浪哗哗地拍打着堤岸,——回答也随之而来: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站在码头上的人对来自虚空的声音并不感到奇怪,他点点头,问道:
“那么那些天外来客呢?”
“那是个例外,”隐身交谈者口气软下来。“我们会为您举行成年仪式。要是您让这种妖怪启了蒙……不,我不撒谎了。那些天外来客讨厌规则,但并非深恶痛绝,再说,也没必要拒绝我们的好意……”
“那又怎么样?”那人问,他不由自主地把一只手放到了胸前。“是灵魂吗?难道你还想要要吸血吗?”
虚空轻声笑起来:
“只不过因为饥饿,永久的饥饿。还有内心的空虚。您对此不感兴趣,我有把握。”
“还有什么?”人问。
“另一种人,”隐身人几乎是得意地说道。“他们也会举行成年仪式。不过他们也是黑暗使者的低级成员。大部分时间一切都是美好的……可是当发作的日子临近时,他们就无法支配自己了。每个月有三四个夜晚。有时候少一些,有时候多一些。”
“新月。”姜月理解地点点头。
虚空又传来笑声:
“不,他们的发作同月亮周期不相干。十点至十二点以后直到变形的那一刻,您会觉得自己渐渐失去理智。不过,谁也不会给您预备确切的时间表。”
“没必要,”人冷冰冰地说,“我重复我的……请求。我想成为你的同伴。不是被善性的疯狂所支配的低级走狗,也不是创造伟大事业的伟大的魔法师。我要做最普通、最平常的朋友一…在你那里是怎么分类的?
分几个等级吗?”
“这不可能,”夜回答。“您没有我需要的能力。一点也没有。可以教会不懂乐音的人拉小提琴,不具备任何体育素质的人可以成为运动员,但您无法成为我的朋友。你会是另一种类型。我十分遗憾。”
岸边的人笑了起来: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如过那些人类可以做到的话,那我就应该有可能、有能力成为你的朋友。”
姜月一言不发。
“顺便说一句,我没有说想成为黑暗的使者,我丝毫也不想喝童贞的血、在田野上追逐处女或者奸笑着干坏事,”
“我是多么心甘情愿地要行善……总之,您心里怎么想,我根本就无所谓!”
“这……”姜月疲倦地说。
“这是您的问题,”那人答道,“我给您一个星期,一星期之后我要得到对这个请求的答复。”
“请求?”姜月进一步问。
岸上的人笑了起来。
“是的。眼下我只是请求。”
他转巨大的诱惑能一下子改变均势。当然,黑暗力量也好,我们也好,都明白后果是什么。当然,双方可以对和约补充新的条款‘,限制对人类进行激发的仪式。
姜月闭上眼睛,摇摇头。
这样的配置不能让他满意,那是另一回事。因此,任何时候都不该使用武器,任何时候都不要制造武器。其他人对此不一定知道,他们只不过是人类……
有可能。
不过,无论如何,普通人类还是不要被激发变成天外来客那样的人才好。
甚至在半睡半醒中我也会病态地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不满。这也好,这么说,我开始像够格的他者那样考虑问题了?有他者,也有人类——他们是二等货。他们永远也无法进入这个进阶界,他们不能活过一百岁。毫无办法…
姜月想着。
不错,我正是这么开始考虑问题的。找到一个有天资的好人,把他拉到自己这边来——这是快乐。但是接二连三地把人类改变,那是孩子气,是危险的、不负责任的妄想。
姜月想自己作为人类的时候的梦想。
对他来说早晨是从了解淋浴间的秘密开始的。
他想,我的聪明才智战胜了淋浴间里冷冰冰的钢铁器材,我洗了澡,甚至有音乐伴奏,然后用面包干、熏肠和酸牛奶为自己弄了顿早餐。沐浴着阳光,我的情绪高昂起来,我坐到窗台上,边欣赏着莫斯科河的美景,边吃早餐。不知为什么我冷不丁想起,科斯佳承认,吸血鬼不能看太阳。阳光绝对不会把他们灼伤,但却会渐渐让他们不舒服。
不过,陷入悲伤的沉思,担心我的老相识的命运,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本该寻找……谁呢?最殊?做这件事我没有占据最有利的位置。朋友?真是一件长久的烦心事。
姜月低下了头。
“是我们自己把人家拖下水的,”那人苦恼地说,“明白吗?自己!给了人家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人家就会向你要了……”
姜月不解地望着那人。
“好人,好人,”那人说,“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我活了二百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别瞎起劲了,行吗?别再助长周围的歪风邪气了。”
姜月颜色一红,觉得自己好久没这么羞愧了。
“我尽力而为吧,”姜月说,面带愧色地看了一眼那人的眼睛,“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那人没有接茬儿,他的目光变得像孩子那样呆滞、明澈和无知,嘴巴微微张开,手指放在圈椅的扶手上握紧、变白。
姜月觉得他身上缺少一些东西,”
或者可以解释为“命中注定的死亡”。
“可怕。”姜月弯下身子对那人说道:“现在我要离开了。你会睡上五分钟,做个美梦。等你醒过来,就会忘掉我来过。你只会记得一个叫做姜月的人……你会待他很好。要他需要的话,你要给予他任何帮助。”
下一刻,只在刹那间姜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有等到那人苏醒过来,一切都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