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此外围世界,那两千五百万个世界呢?它们‘等于并不存在’。当然,它们会对川陀造成影响,也会受到川陀的影响,但那些是二阶效应。如果我能让心理史学成为对川陀本身的一阶的近似描述,那么外围世界的微小影响可在事后再加进来,作为一种二阶修正。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单一世界。以便在其上建立一个实用的心理史 学,我不断在遥远的过去寻找,其实我要的那个世界始终都在我的脚下。”
夫铭带着明显的宽心与喜悦说:“太好了!”
“可是一切都有待努力,夫铭,我必须将川陀研究得足够仔细,我必须发明必要的数学处理它。如果我运气够好,可以活完这一辈子,也许能在去世之前找到答案。如果不行,我的后继者必须再接再厉。可以想象得到,在心理史学成为一个有用的理论之前,帝国或许已经衰亡与分裂。”
“我会尽一切力量帮你。”
“我知道。”姜月说。
“这么说,你相信我——尽管我的真实身份是丹莫茨尔。”
“全然相信,绝对相信。不过我这么做,是因为你并非 丹莫扶尔。”
“但我的确是啊!”夫铭坚持道。
“但你其实不是。跟你的真实身份比较起来,你丹莫茨 尔的角色远不如夫铭这个身份。” “你是什么意思?”夫铭睁大双眼,身了微微后仰。
“我的意思是说,你选择‘夫铭’这个名字,于一种自我解嘲的幽默感。‘夫铭’脱胎于‘人名’,是吗?”
夫铭未做出响应,他继续凝视着姜月。
“因为你不是人。”
“不太可能。把他立作傀儡会更有用。而且不管怎么说,还是忘了这茬吧。乔若南已在去年死于尼夏亚,一个相当可 悲的人物。”
“他还有追随者。”
“当然。每个人都有追随者。你在研究川陀王国与银河帝国的早期历史时有没有偶尔涉猎过关于我的家乡星球海立 肯上唯球论党的内容?”
“没有。我不想伤害你的感情,哈里,可我确实不记得在银河帝国的哪一段历史中海立肯是曾扮演过重要角色的。”
“我没那么容易受伤的,朵丝。正如我常说的,没有历史包袱的星球是快乐的。——事情是这样的,大约在二千四百年前,海立肯上兴起了一群人,他们坚信海立肯是宇宙中 唯一有人居住的球体。海立肯就是整个宇宙,包裹其外的是一个点缀着星辰的固态球壳。”
“他们怎么会相信那种鬼话的?”朵丝道,“我想,那时候海立肯已经是帝国的一部分了吧。”
“后来怎么样?”
“据我想来,相信你自己的星球就是整个世界的想法大概总是令人愉快的。在他们的鼎盛时期,唯球论者大约说服了星球上百分之十的人参与了他们的运动。虽然只是百分之十,但他们这些少数派却是来势汹汹,风头远远盖过那些中立的多数派,大有席卷天下之势。” “可他们并没有成功,是不是?”
“是的,没成功。唯球论主义导致了星际贸易的萎缩,海立肯的经济一落千丈。当信仰开始影响到人们的钱包,它就迅速失去了群众基础。这一运动的兴起与没落曾令很多人大惑不解,不过我相信,心理历史学将能展示出它的必然性,让人不必再多费冤枉心思。”
“我明白。可是,哈里,你说这个故事到底想说明什么?我认为这跟我们正在讨论的事情总该有些联系的吧。”
“可不可能一个残余分子也是危险的?”
“我深表怀疑。那次运动之所以危险是因为乔乔拥有超凡的感召力——而他已经死了。而且他死得并不壮烈,甚至 可以说死得毫无特色。他是在流放中逐渐消沉,潦倒而死,一个被击垮的人。”
朵丝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迅速地来回走动,双臂在身侧乱摆,双手攥紧着拳头。蓦地,她转过身,站到悠然安坐的谢顿面前。
“哈里,”她道,“让我说说我的看法吧。如果心理历史学指出川陀有发生严重动乱的可能性,而且如果仍有乔若南党的残余分子存在,那么他们极有可能仍在策划着行刺圣驾。” 谢顿强笑。“你是有点杯弓蛇影了,朵丝。放松些。”
但他发现她的话确实令他无法轻易释怀。
“那地方?出了什么事?”
“他们逮捕了一个行商。可别说出去。”勾烈大惊,愤然道:“逮捕!那是违反协定的!” “罪名是干预地方政治。”
“哦!他这么做吗?”勾烈沈思道:“那行商是谁?我认识吗?”
“不!”彭晔慈高声说。勾烈领会了言外之意,也就不再多问。
彭晔慈起身寒着脸凝视景窗,对着棱镜外形的雾般银河 嗫嚅,神情猛恶,突然间大吼道:“妈的个乱七八糟!我都 快达不成配额了。”
勾烈脑中光芒一闪:“嗨,老兄,亚斯岗是禁地啊。”
“没错。你在亚斯岗连支削笔刀都卖不出去,他们什么核子设备都不买。到那儿去就死定了,我的配额这下劫数难逃。”
“非插手不可吗?”
彭晔慈茫然摇头:“我认得那倒霉蛋,不能弃朋友于不顾。怎么说的?我心永属银河圣灵,道之所在欣然赴义。“勾烈愕然道:“啊?”
彭晔慈看了他一眼,不客气地一笑:“可忘了,你没念过‘圣灵宝典’吧?”
勾烈愠道:“听都没听过。”
“嗯,要是你受过训练就会读到。”
“训练?”勾烈惊得目瞪口呆。
“恐怕是的。那是我深藏心底的秘密耻辱,虽然那些大师很让我受不了;他们一等到理由充份,就把我赶了出来,送进基地上的俗家学校。啊,对了,我该动身了。你今年的配额怎么样?”
勾烈把雪茄掐熄,整了整小帽:“这趟是最后一批货,就要搞定了。”
“小子真走运。”在勾烈离去后许久,彭晔慈坐在椅中沉思,愁眉深锁,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