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几近苍白的脸上，在眉骨高耸处留下一片阴影，周凌夜皱了下眉头，抬手抚上额头，撑着手缓缓坐起身来。
因为病发脑中残留着丝丝痛楚，除此之外就还有……
周凌夜视线定根在趴在床前的唐叶琳身上，边上放着铜盆和拧干的毛巾，柔弱无骨的小手边上，还放着一块帕子。
唐叶琳单手撑着额，细细的柳叶眉因为不安微微皱在一起，眼下两抹淡淡的乌青，一看便是昨夜没有睡好。
周凌夜眸中瞬间缓和下来，靠近却发现她肩膀外衫上渗着丝丝血迹，微微顿了一下，昨夜的记忆宛若一堆残缺不全的碎片一下子找到线索，被串联起来似的。
周凌夜眉眼间划过一丝心疼，缓缓俯身下去，右手在唐叶琳即将睁眼时，轻轻在她肩膀上一点，顿时浑身瘫软下去，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眉眼舒展开来，这一刻，唐叶琳才算是真正陷入了沉睡。
周凌夜定定看了半晌，柔和的阳光洒在她娇嫩的面庞上，像猫儿似的乖巧地躺在他的怀中，周凌夜微微张口。
“若是时间永远都……”
说了一半，又停住了，眸中划过一丝自嘲。
轻轻将唐叶琳放在褥上，像是对待一件极为珍贵的宝贝一般。
见她没有反应，伸手，缓缓拉开她领口处的衣裳，露出晶莹剔透如珍珠般泛着荧光的奶白色肌肤。
只是随着领口继续拉开，一处狰狞的伤口展露出来，周凌夜手顿住，眸中有了挣扎和狼狈。
半晌，微微叹了一口气。
“抱歉。”
昨天晚上察觉发病的一刹那，他便知道自己完了。
每次到这个时候，总是他最为无助的时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的，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大脑，每次醒来，也往往会丧失发病期间的记忆。
只是昨天晚上……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周凌夜视线重新回到床上那张睡得满足的小脸上，俯下身，缓缓在她眉眼间落下一吻。
唐叶琳嘤咛一声，似乎有所察觉似的，手不安分地从被褥当中蹿了出来。
衣袖微微掀开，周凌夜见那半遮半露的腕子，抬手，彻底掀开看见一块青紫，显然是被攥出来的。
心中微微跳了一下，只是下一瞬，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
彻底翻开唐叶琳的掌心，一根黑线从中指逐渐往下，接近半个手掌。
眸中狠狠滞了一瞬间，将腕子重新放了回去，又将被褥替她盖好。
修长好看的手指替她挑开脸颊边上的碎发，留下一句等我回来，便匆匆离开了。
跨出店门，守在店门前的宫女连忙上前问好。
周凌夜走出几步，突然停住。
“照顾好她。”
宫女顿了顿，应了一声。
长生殿内。
皇帝坐于上位，眯着眸子看向下面坐着的周凌夜，眸中酝酿着一股不清不明的情绪。
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边上的李公公，李公公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皇帝眸中一冷，重新看向周凌夜的时候，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
“周爱卿昨夜睡得可好？”
周凌夜抬头，直直看向皇帝。
皇帝没有预料到周凌夜竟然敢如此公然与他暗中较量，心中微微一惊，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见周凌夜已经收回视线，平平淡淡说了一句。
“甚好。”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复存在，那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眼。
皇帝安耐住心中的不安，笑了笑说道。
“那便好，怎么不见昨日那个小姑娘？”
周凌夜垂着眸子，盖住眼底的情绪。
“内人身子有些不舒服，不方便面圣。”
皇帝笑了笑，对这说法不敢苟同。
空气中沉默片刻，只听见皇帝的声音带着别有深意，在大殿中响起。
“不知周爱卿可发现了，你那位夫人，面相似乎与多年前，名扬天下的宁江公主，有些相似？”
周凌夜浑身气质陡然一变，唇角勾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嘲讽，一双眸子看不出除了冷漠之外，多余的情绪。
“皇上想说什么？”
李公公见气氛似乎有些僵硬，连忙上前打圆场。
“大将军喏，圣上呐，只不过是随口一提，上次啊，咱家见到那姑娘的时候，也觉得眼熟的慌，昨夜再一见，哎哟，可不就像那位公主么！这……天底下，这么相似的人，可真是少见喏！”
说完，李公公笑了笑，一双眼睛贪婪地在周凌夜面上寻找着，只可惜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是吗？那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沉默片刻，一双眼睛看着周凌夜，不断施加压力，只可惜，平日在别人身上屡试不爽的手段，在周凌夜身上看不出丝毫的作用来。
皇帝笑了笑。
“只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周爱卿不必介怀。”
周凌夜什么都没有说，看着皇帝面上的笑意，沉默半晌。
唐叶琳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中午了。
边上的宫女连忙上前，应了一声。
“夫人，您醒来了？”
唐叶琳微微点了点头，看向面前的宫女。
“大将军呢？”
宫女面上划过一丝迷茫，微微摇了摇头。
“早上便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宫女退下之后，唐叶琳省着力气掀开肩膀上的衣裳，却惊讶发现，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
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正想着，殿门打开，一人走了进来。
唐叶琳迅速拉上衣裳，见是周凌夜，才松了一口气。
“你去见皇上了？”
“嗯。想说什么？”周凌夜见她张了张嘴，又闭上。
唐叶琳原本不想说，只是既然他问，那……
“我总觉得，昨天见皇上的时候，他边上的那个公公，看我的眼神好似有些奇怪。”
唐叶琳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凌夜的眸子微微顿了一下。
“是吗？”
唐叶琳点了点头，越想越不对劲，那眼神看得人很不舒服。
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指着肩膀上。
“这里的伤口，是你处理的？”
周凌夜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抿唇，眼神闪烁。
“嗯。昨晚，抱歉。”
唐叶琳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见周凌夜竟然向自己道歉，瞬间什么想法都没了，爽朗笑了笑。
“小事儿，只要你下次……”说到一半，又恨不得将自己的嘴巴扇肿，什么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