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巾递进去半晌，仍在唐叶琳手中。
正纳闷，里头静默片刻，出声。
“我的手还没长到那种程度。”
唐叶琳一哽，抿唇往前磨蹭两步，头转向一旁。
说不清情愿还是不情愿，夹杂着一丝不好意思。
“喏。”
余光中浴桶浸湿的下边缘，与她还有一段距离。
一阵水声响起，周凌夜作势起身，唐叶琳着急。
“给给给，我给你就是——”
仓惶间视线对上，下移。
没有想象中的激情，周凌夜穿着一条白色裤子，沾水后贴合在腿上，水光之后肉色依稀可见。
“看够了？”
略带湿意的声音散开，像两张砂纸在一起轻轻摩擦，轻哼低鸣。
唐叶琳顿了顿，将澡巾放在浴桶边缘，默默走出屏风，两条腿像棍子一样笔直搅着，差点绊倒自己。
终于卸下全身力气一般，唐叶琳窝在贵妃塌上发愣，眼前浮现周凌夜身上甚至能称为惨烈的状况。
深浅不一的伤痕遍布在肉眼可及之处，最惹眼的在锁骨下面，狰狞的伤口依旧泛着青黑。
她无法想象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些伤痕。
每一处都像小小的钩子，挂在她心尖上，将她往外扯，心口有些犯堵。
唐叶琳再醒来，是在床上。
被褥凌乱不堪，枕头半挂床弦，是她睡过的地方无疑，只是她昨晚不是在榻上么？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
“醒了？”
周凌夜将油纸包放在木桌上，倒上一杯清茶。
一股淡淡的肉香自那处飘来，唐叶琳肚子合时宜地咕咕叫一声。
鞋也顾不得穿，径直坐在他身旁。
两手等不及打开系带，关键时刻却眼睁睁看着油纸包被一只大手拿走。
“去洗漱。”
有吃的唐叶琳便全忘了什么是骨气，三下五除二抹一把脸，额前的头毛还竖着，就急匆匆坐下。
这下周凌夜没再阻挠，看她急不可耐咬下一口乳白松软的肉包衣，唇齿留香，眯眼笑开，一脸满足。
淡淡移开视线。
一个很快下肚，油纸包里仅剩下两个，唐叶琳抬头，看向周凌夜。
“你不吃么？”
周凌夜放下茶杯。
“吃过了，待会收拾一下，准备出去。”
唐叶琳心中感激还未来得及冒头，就被疑惑取代。
“这么早，干什么去？”
周凌夜起身推开窗，难得回一句。
“不是想到处逛逛？”
周凌夜立与窗前，对面的古楼透过他印在唐叶琳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
“等等，先别关！我好像瞧见什么了。”
唐叶琳忙扔下手中的包子，冲到窗户边上探出头，盯住半晌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暗自懊恼。
“奇了怪，我方才明明感觉有人往这边看。”
抬头，便见周凌夜眸中平淡如水。
繁华喧嚣的早市被隔离在窗外。
“街上那么多人，个个都在看你？”
唐叶琳无话可说，只是心中的感觉越发强烈，不会错的，她感觉向来灵验。
就像知道这一次周凌夜来诸州，绝对不是出来玩一般。
从出房门的那一刻，唐叶琳的眼皮子便一直在跳，果不其然，还没出客栈门，就遇上麻烦。
“咋走路的，没长眼睛么？”
方脸的圆润的碧衣女子伸手推开，唐叶琳来不及反应，倒在周凌夜怀中。
还未稳住，便像弹簧似的弹起来，叉腰张嘴，正欲出声。
却被一把拉回去。
回头见周凌夜沉默的眼神，唐叶琳狐疑。
蹬蹬脚步声传来，转头看去，是个粉衣女子，眉眼间养着刁蛮任性。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碧衣女子立马变脸，弯着浑圆的腰身叫声小姐，退到粉衣女子身后。
粉衣女子抬着下颌，睨向唐叶琳，发髻上的步摇金光闪闪，贵气逼人。
染着鲜红胭脂的嘴唇蠕动两下，似乎要说什么，下一秒就看到唐叶琳身后的高大男子。
明明是再普通清晰不过得眉眼，却叫人难以直视。
瞬间温婉可人，话中卖俏。
“没有受伤就是万幸，您说对吗，这位公子？”
周凌夜宛若没听到一般。
粉衣少女面上僵住一瞬，很快恢复正常，转向唐叶琳。
“这位姑娘方才恐怕受惊了，可要紧？”
唐叶琳一时无语，看向周凌夜，见他径直往门外走去，半点不留颜面。
心中默默念叨一声，踩着小碎步也走出去。
街上，唐叶琳看了好一会西洋景。
“刚才那女子同你说话，你怎么没作声？”
周凌夜在一处摊前停下，真像是逛街似的，看两眼黑檀木剑。
“为何要作声？”
这下倒将唐叶琳问住，好似真的没有必要。
募地，人流快速从身后涌向前，在不远处聚集。
听着人群中的只言片语，唐叶琳好奇心泛滥。
“出什么事情了？”
周凌夜全无兴趣，长指专心摩挲着灵秀的长剑。
“客官可要试试？我家木剑可都是用上好的木料采用特殊技艺做成，硬度堪比石头，包您满意！”
摊贩操着一口诸州特有口音，话间带着谄媚。
周凌夜抬头看他一眼，薄唇轻启。
“与真剑相当？可能穿透人体？”
摊贩顿住，不知是不是被问住，没有再说话。
没了笑意，枯黄消瘦的脸颊凹陷，露出骇人的骨骼边缘。
打量的视线叫唐叶琳很不舒服。
耐着性子转移话题。
“您可知道为何人们都要往那处去？”
摊贩眸中的光灭了大半，又不好不作答，敷衍两句。
“咱诸州城有啥大事都在那儿张榜告知，这次恐怕是前段时间的杀人狂抓住了？”
“杀人狂？”
唐叶琳震惊出声，吸引来不少视线。
倒像是她大惊小怪。
摊贩不耐烦道，收回指头，唐叶琳注意到他的食指比常人短了半截。
“就是前段时间灭了衍家满门的那个，官府就算再没用，这么长时间也该抓住，如今的人都无聊得紧，看看我这木剑不比谈论那档子事儿好？”
摊贩胆大，敢如此议论地方官府。
唐叶琳见他满面抱怨，不好继续问下去，刚想提议过去瞧瞧，周凌夜已经往那边走去。
高大的身形在群人中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