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楼。
“再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
一人瘫软在地上,被攥着领子,像溺水似的难以呼吸。
“周公子,按您指示,我的人压根没歇过,那周家少夫人一进城,我就赶过来给您报信儿了!”
周复州顿住片刻,缓缓松手靠向椅背,阖着眸子呼出一口气。
“没曾想,竟然这么快。”
那人没听清,笑了笑。
“也不算快,大半个月都过去了。那您合计合计我这托您办的那事儿……”
这周家大公子看上去人模狗样,一派清风,实则骨子里坏得紧。他赵州虽是个一无是处的混球,凭借家底挥霍了些,若非这次麻烦上门,难有出路,也不会屑于同这样的人搭腔。
见周复州不做反应,暗啐一声。恐他忘了,嬉皮笑脸又提醒一遍。
“这不前儿抢来的小娘们烈得紧,上次差点闹出人命,我怕她再生事端,届时若闹到县太爷那儿,还望您多担待……”
周复州蓦地睁开眼睛,含着冷光的眸子扫过赵州一脸谄媚,像是想到什么,唇角逐渐上扬。
“想让我帮你?”周复州压低了声音,附在他耳边慢条斯理:“那就得先去帮我办一件事儿。”
从上这条主街开始,唐叶琳就觉身后像是有人跟着似的。
为了应证想法,寻了个机会一溜烟似的窜进一条宽巷子。
躲在拐弯处听到青石板上嗒嗒地响起的步子,唐叶琳便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背过身一路小跑。
赵州也是纳闷,方才明明见要找的人朝这边来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影儿了?
“公子,那边好像有动静。”
熊二一双小眼睛藏在肥肉堆积的脸上,严肃异常,让人不会想要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赵州看了一眼面前两条青石板铺就的岔路,回身抬手费力拍了拍熊二的肩。
“好熊二,若是这次公子能成事儿,好处少不了你的!”
熊二则是微微颔首,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赵州赶到的时候,马车刚走没多远,长长的发丝和锦帘随着风荡出来,鞭马声响起,想追却是追不上了。
“该死的,回去牵马,追!”
唐叶琳双手抵着马车壁,堪堪稳住,肠子搅成一团似乎要翻滚出来。
车厢内的小茶几早已被颠簸散架,一片狼藉。
“师傅,再快些!”
唐叶琳着急催促道,身后有马蹄声,她没想到他们如此穷追不舍。
车夫抽下马鞭,干着急道:“姑娘,有事能劝就劝,我看他们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马上就要到山顶了,这可如何是好?”
唐叶琳微顿,听到车厢外传来的威胁声,紧闭上眸子,狠狠一咬牙。
“没事,待会上了山顶,您按照我说的去做,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对您怎样。”
车夫叫苦不迭,感叹自己今日出师不利,摊上这么一件事。又可怜小姑娘孤身一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驾——”
“驾、驾——”
马蹄声一重高过一重,在翻滚的碎石中响起。熊二始终跟在赵州左后方。看向远处快要散架的疾驰车马,皱了皱眉头。
“公子,前面是断崖,再这么下去可能会出人命。”
疾风拂过,熊二只听见赵州的咒骂,其余的声音淹没在滚滚马蹄之中。
眼看树林逐渐没了踪影,天际越发广阔起来。赵州狠狠一抽马鞭,张口喊道。
“唐叶琳,你现在跟我回去还来得……”
赵州眸子骤然缩紧。
一声长长的马嘶声响起,只见眼前的马车突然调转方向,马匹朝前,身后的车厢却不知为何,突然断开,随着一声巨响,在赵州眼前跌落山崖。
一时间,眸中只落下马车在空中的一道残影。
马匹不安地弹动马蹄,似乎知道事情不对劲,鼻息越发急促起来。
车夫顺着马背滑落,双腿发软,不敢回头去看。觉察身边有人带着火气冲来。
赵州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攥住车夫的领子。
“你想死?”
“不关我的事!那女子自己出的主意,我只是按照她说的,调转方向,没想到、没想到……”
车夫的脸色由红转白,怔怔回头,山崖边,熊二面色沉重地朝赵州摇了摇头。
“完了……”
赵州狠狠甩开车夫的衣领,跌坐在地上。
“这下全完了,被周家大夫人知道,我……”
赵州将脸深深埋入掌心,听到脚步声在身前落定,抬头。
“公子,此事与你无关。”
赵州看入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眸中,浑厚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在他的引导下,赵州痴痴点了点头。
山崖下,一片青葱密林外的小道上,长长的车队正经过,约莫有四五顶轿子,除有出力抬着的人外,还有四五个围着轿子、跟着走的。
许是日头太大,皆是垂头丧气,像晒蔫了的茄子似的。
“停一下!”
走在最前面的一顶轿中传出尖苛的声音,抬着轿子的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又认命地放下轿子。
随着轿子倾斜,从中走出一个妇人,四五十的年纪,穿着虽算不上精致,排场却比寻常妇人大。唇上染着厚厚的鲜色口脂。
“壳子娘,这一路上因为丢了那个小娘子,咱们已经耽误许久,若是再不加紧,恐怕届时公子责备下来,你我都难做。”
壳子娘白他一眼,匆匆撩了裙子跨过轿前落地的栏杆,回头半骂半嫌道。
“瞧瞧你那出息,也就配当个抬轿子的,公子怪罪下来由我担待着!”
壳子娘走入林中,身后落轿的轻嗤一声,抹了把额上的豆大的汗珠子。
“仗着自己是公子和小姐的奶娘,就当真无法无天了?就算咱家夫人不在了,那还有丞相爷在上头!”
“嘶——长芦你不要命,别逮着我,那婆娘耳朵可尖着!”
身旁的兄弟狠狠推了他一把,长芦哑口无言,啐了一声,暗恼自己没用。
“若这次带回去的妞儿能得公子欢心,说不定届时公子能对我们高看一眼。”
长芦扯了根草,叼在嘴里。
长苇苦笑,催促长芦站起来:“丢了一个,公子不找咱们麻烦就是老天保佑!”
“这壳子娘怎么还没回来?真是屎尿多!”
话未说完,便听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传来。
两人瞬间色变,长芦口中的草未来得及吐掉,就已经朝林中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