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春柳告知唐叶琳,烟潇月一行已经离开皇宫,如今怕是出京城二三十里。唐叶琳不明白他们为何突然如此慌张。
“夫人。”阿蛮看向春柳,寻了个由头将人叫出去,临了还站在窗前看了看,等人彻底走开,才无奈道:“公主,总与人躲猫猫似的,怪难受的。”
唐叶琳不禁想笑:“再忍受几日,上次你出事,我本想与她挑明,但觉得此人或许还有用处,暂且留下也好。东西拿来了么?”
阿蛮从袖中掏出一包粉末,笑嘻嘻道:“您看看这是什么?我磨了王太医许久,他才肯答应给奴婢。”
“收起来……”唐叶琳话一顿,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殿内的春柳,嘲讽地勾了勾唇。
“怎么了?”
春柳下意识躲避唐叶琳的视线,垂头道:“方才奴婢在门外发现一封信,说是要交给夫人您。”
“拿来吧。”
阿蛮退到唐叶琳身后,警惕看着春柳的一举一动。
唐叶琳打开信封,只有一句以安平口吻写出的话。约她在驻华殿不远处的一处院子见面。唐叶琳曾经过那院子,与未曾修理过的驻华殿相差无几,都是年久失修。
她想不出,除了想要对她下手,安平约她前去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公主,您真的要一个人去赴约么?”
“她信上是这样说,我只去看一看,只要我不进去,她便拿我没辙。”
阿蛮觉得事情实在古怪,依那安平公主的性子,该不会这么拐弯抹角写信才对。
唐叶琳过去那院子,太阳已经临近隐落山后。红色的宫墙被橘黄的光笼罩着,柔和不少。
院门边角处的红漆已经剥落,里头带粉的门胚露出来。
吱呀一声,唐叶琳推开门。
青砖缝隙当中已经生出青苔,草与脚踝平齐。正中的一路草被压折,带着泥与青苔的脚印一直延伸到灰尘遍布的殿门之内。
一股苔腥气迎面扑来,唐叶琳皱眉,陡然看见门缝见夹着一块玉。那模样,与她送与烟潇月的相差无几。
唐叶琳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抽出玉佩,唐叶琳发现只不过是穗子相同,玉面并无半点相似。松下一口气的同时,眸中狠狠一震。
她中计了。
随着她转身,牵引在玉佩上的一条细线拉开殿门,一股湿漉漉的,惨杂着腐臭气息的木头味将她包裹,唐叶琳看清里面的状况,双腿一软,瘫软在地上。
浑身被惊恐笼罩着。
安平——死了。
唐叶琳头维持着仰望的姿势,脖颈僵硬,不得动弹。腐朽的房梁之上,悬挂着的,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唇口中黑血满溢。那张刁钻的面孔,任谁也能辨认出来,便是安平。
很快,快得根本来不及她思考半分,一阵焦促的步子在周围散开,将她死死架着。罪名也就名正言顺的安排到她的头上。
唐叶琳被押进监牢第四天。肚子咕咕响起,在阴暗幽静的牢房当中格外清楚。
她捂着肚子,一点想掩饰的力气都没有,甚至根本不需要她来掩饰。这鬼地方半个人影都没有,不见天日,不明昼夜,用烛光过活。
唐叶琳饿得实在不行,想要起身眼前一阵恍惚,倒在石床上。眼前出现许多虚影。他们难道想将她活活饿死不成?给个痛快也好啊,阿蛮那丫头铁定着急坏了,周凌夜……
唐叶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唇口干裂,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这些天,就连用睡觉躲避饥饿也不行,因为只要一闭眼,安平的死状便出现在眼前,怎么都挥之不散。
恍惚间,似乎出现幻影,竟然看见卫姨担忧的面庞,唐叶琳无声扯了扯嘴角,她这是要死的征兆么?
卫晚清一连叫了几声,也不见唐叶琳有所回音,着急看向王景和:“快看看这是怎么了?若是有什么差池,你可担待不起!”
王景和连忙应声,掰开眼睛看了看,回道:“夫人这是饥饿休克所致,人只要饿久了便会出现这种情况,尽量减少身体的损耗,外人说话,是听不到的。”
卫晚清这才微微放心,叫一起进来的丫鬟留在暗牢之中,与王景和除了牢门,走到另一边。
“多谢王太医,这件事情还望王太医保密,我倒是无妨,若是届时皇上知道,你恐怕不好交代。”
王景和身子一瑟,连连应声,片刻之后犹豫道:“事关安平公主,如今死因尚且未曾查明,只怕周夫人还是难逃罪名,夫人这样做只恐怕不但救不了周夫人,还可能致使皇上起疑。”
“王太医是明白人,也有胆识,若非如此,今日想必就不会同我过来了。我今日前来,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的。根本没想瞒着皇上,我就是要告诉他,唐叶琳是我卫晚清要保住的人,我压根没有怀疑过,叶琳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王景和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
“虽只有过几次接触,臣也不相信周夫人会……只是现在的情况对周夫人实在不利,当时禁卫军前去,只有周夫人一人在场,虽说那小丫鬟拿出凭证,有人邀约,但那根本不足以证明什么。再者有太医举证,那丫鬟曾受到周夫人的指示,去太医院拿药。这对周夫人极其不利啊……”
卫晚清冷笑一声:“我还就真的不相信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若非有人存心栽赃嫁祸,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王太医,安平的死因可曾查明?”
王景和摇头:“皇上下令不准将此事泄露出去,负责查探的几位太医又来去不见人影,像是故意躲人,以臣的关系,暂且打探不到。”
卫晚清若有所思:“还望王太医再费些心神,如今已经出现一些蛛丝马迹,断然不能放弃。”
“卫夫人所说的是……”
“这皇宫虽大,但毕竟还是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除了那个人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够只手遮天,将整件事情布置得如此巧妙。又还有谁,能够从这件事情当中获益。”
闻言,王景和心中大惊,唇抿得紧紧的,不敢再说下去。
沉默半晌,卫晚清的丫鬟走出来,告知已经为唐叶琳梳洗妥当,换下来的衣裳也已经收好。卫晚清点点头,看向王景和:“王太医,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