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一个身影从丞相府后门蹿出，左右看了看，除了每家每户门前挂着的昏黄灯笼外，再无影子在长街之上飘荡。
冷风铺开，紫鸢裹紧身上的衣裳，趁着夜色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与丞相府相隔大概半条街的一座小院前。
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响起，在月夜下格外清冷。
等待的间隙，紫鸢将帷帽往下压了压。不过一会儿时间，木门被拉开，吱呀一声。
阴沉的声音传出来。
“可有人看见你？”
紫鸢连忙摇了摇头。
“进来。”
？……
“这一份东西，比你的贱命要重要得多，我不想听到失败的消息。”
坐在阴暗角落的男人桀桀笑出声。让人毛骨悚然。
紫鸢从木头一般的丫鬟手中接过被包得紧紧的东西，有些分量，只是方才听到了纸张的声音，难道是书信？
紫鸢不敢再多猜测，垂着头恭恭敬敬听候指示。
“方才我说的都明白了？”
紫鸢连忙说：“明白了。”
“重复一遍。”
紫鸢稍微迟疑一阵：“您让我将这东西放入丞相爷的房中，若是失败了，我、我……”
紫鸢听到男人一个拖长的“嗯”字，瞬间一个激灵。
“我就提头来见您。”
男人冷笑一声。
“错，若是失败了，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紫鸢手一软，差点将手上比自己命根子还要重要的东西给扔出去，颤抖着声音回道：“我知道了。”
男人的指尖轻轻敲了两下，似乎突然兴起。
“你如何回去的丞相府？”
紫鸢微微一愣，伸手摘下自己的帷帽。
“我换了一副皮子。”
男人眼神微动，眯了眯眼睛。
“这可不像你原本的年纪。”
紫鸢颇有些得意，只是仍旧怯懦：“是刻意做成这个模样的，只有这样，那丞相爷才会相信，我就是他曾经妻子的妹妹。”
男人笑了笑：“回去吧，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紫鸢心中一喜，想到他们连换皮子这等事情都能做得，想必另外的一些事情，更加做得。
想着，眸中透露出贪婪而又隐晦的光，宛若一朵花朵正在加速变质、腐败，臭气逐渐蔓延开来。
*
一连小半个月，唐叶琳都跟着林子昂一起进出将军府，眼见他学到不少东西，性子也沉稳了一些。
也会时不时端着书本，说出些像模像样的大道理。
日头正烈，挂在天空上炙烤大地。
林子昂学习期间，唐叶琳无事可做，与将军府仅有的几个丫鬟玩得要好。走出书房时，唐叶琳稍一推算，今日是小蛮当差，当即往小花园小跑去。
小蛮果真在花园中，只是似乎面色有些古怪。
“这是怎么了？”
小蛮像是见到救星，将手中的托盘往唐叶琳手中一塞。
“快快，婳婳！帮我将这茶汤送与将军，我实在头晕得紧，过去恐怕有失体统，好婳婳，帮我跑一趟。”
唐叶琳手中端着托盘，看向小蛮向来滋润的唇都变作苍白，像染上了一层雾，微微皱了皱眉。
“知道了，你快些去看看大夫。”
说着，便又返回书房当中，途中遇见另外一个小丫鬟阿春，才清楚林子昂方才有急事，已经赶回去了。
阿春将林子昂落下的书本整理好，交于唐叶琳。
“你好好收着，回去的时候交给你主子吧，看着他挺着急的呢！”
唐叶琳若有所思，道了一句多谢，胳膊上又多了一个小跨栏，匆匆往书房里面走。
站在门前，正准备敲门时，门内有声音传了出来。
“丞相府查得怎么样了？”
“还在查，那丞相爷狡猾得紧，明面上做得分毫不差，一时间也查不出来什么端倪来，只是大人，若到时候真的查出什么来，您真的要……”门外一声轻响传来，说话人顿时警觉起来，“谁！”
门哗啦一声打开，露出唐叶琳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云姑娘，您……”
周畅诧异出声，却见唐叶琳端着手中的托盘。
“小蛮托我将茶汤送过来，我才知道我家公子已经离开了，送过来就走的。”
说着，当真将托盘放下就离开了，半点没有犹豫，快得有些不同寻常。
周畅看着那背影良久，重新阖上门，叹了口气。
看向案几后的大人。有些不解。
“大人为何要找属下演这一场戏？”
周凌夜说：“为了试探她的心意。”
“这……”
周畅更加不明白了，硬生生换了个词：“大人可知道那云姑娘是何想法了？”
“嗯。”周凌夜转过头，看向阳光明媚的窗外，看不清楚是什么情绪，“方才是她故意出声。”
周畅哑口无言，头一次发现，大人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也是头一次发现，他怎么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还有，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方才说云姑娘的云字时，大人似有似无看了他一眼。
*
林子昂气得双眼通红，一脚踹开环着他双腿的壳子娘。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让我出去！”
壳子娘一声长叫：“公子！这可使不得啊！今日是丞相爷大喜的日子，您若是进去了，指不定丞相爷到时候生气呐！届时受气的可还是公子您啊！”
林子昂怒火攻心，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只觉得重新爬上来的壳子娘令人烦躁至极，又是一脚踹开。
这一次，壳子娘哎呀一声，狠狠摔在墙壁上，再坐起来时，额上一道鲜血滑落。
“哎哟喂！快！”
“奶娘！”
林婉儿才进院子，便瞧见这么一副景象，匆忙走到壳子娘身旁，想要伸手却犹豫了一瞬，指挥着身边的小丫鬟将壳子娘扶到一旁坐着，自己则站到被众人拦着的林子昂面前。
“你发什么疯？”
林子昂用赤色的眸子瞪着林婉儿，用恨不得要吃人血肉的语气说道。
“有人要占了咱娘的位子，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生气？一点都不怨？一点都没有感觉？”
林婉儿眉眼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你现在闯了过去，有什么用么？再说了，那是娘的妹妹。”
“我管他劳什子的妹妹不妹妹，娘在的时候从来不曾出现过，现在娘死了，不要脸地扮做她的模样来勾引老头子？有这样做妹妹的么？本公子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够了！”林婉儿语气冰冷，像看着一只可怜狗似的看着林子昂，“你除了会惹是生非，还会什么？父亲说，今日若是让你出来，我也不会好过。”
林子昂一愣，看向林婉儿遍布寒冰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