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除夕,注定不安生。
经过几番暗中调查,司马玉嘉的人终于找到京生的下落。
不幸的是,他被秦王的人几番凌虐,最终惨死。
沈妍得知这个消息时,京城刚下第一场雪。
白茫茫一片的大地,掩盖了所有一切的痕迹。
再过不久,这世上,再不会有人记得千里寻亲的爷孙俩。
“你....节哀。”
司马玉嘉见她低着头许久不说话,到底不放心,便留下来陪她。
沈妍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她和京生虽说没有相处多久,但看到他,就让她想起十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沈家人因为害怕受牵连,急急和阿爹撇清关系。
她被家族遗弃,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
可袁伯伯宁愿拖着病体,十年来没有一刻不在寻找丢失的孙女儿。
京生小小年纪,就发誓要把寻找妹妹当做一生的目标。
若她上辈子有一个这样的兄弟姐妹,该多好。就不至于孤独害怕,想寻平安侯府做倚仗。
她轻声道:“他还是个孩子,无辜被牵连进皇权斗争中,何其无辜?”
是啊,若当权者不把百姓生死放在心上,这样的人,如何能胜任一国之君?
事情的发展比上辈子提前了两年,也许不是坏事。
或许是他重来一回,改变了一些事。
至少,太子不在如上辈子那般没有准备。
还有一事,或许可以让她心中好受一些。
司马玉嘉不忍见她如此低落,原本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跟她说,如今也顾不得了。
“那孩子怕是为了保护妹妹,自愿跟那些人走的。霄云已暗中救走那小姑娘,如今就安置在城中一处小院里。你若想去看她,就吩咐长松带你去。”
“京生妹妹找到了?”
沈妍眸光霎时一亮,激动得站起来,眼里的泪也顺着脸颊落下。
她顾不上擦,口中喃喃道:“她还活着?太好了!”
“你放心,那孩子身子瘦弱了点,但没受过皮肉之苦。”
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妍如今知道了京生妹妹的下落,哪里还坐得住,忙问司马玉嘉:“我想现在就去看她,可以吗?”
司马玉嘉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生气,心头一松,这下他可以放心进宫了。
“可以,我还要入宫一趟,就不陪你去了。长松会带你去。”
那一处地方有他的人把守,暂时还算隐秘。而且如今秦王也腾不出手来管其他的事。
乾州旧部家属遭人残忍杀害,太子大怒,派人彻查。
彻查的结果令人震惊,所有证据直指秦王,太子做不了主,便把这案卷呈给新帝,请新帝裁夺。
秦王怎么都想不到,他给太子铺的路,太子不走,却走了一条令他意想不到的路。
他一直都是以纵情享乐的姿态来麻痹新帝,如今事发,以新帝多疑的性子,想来不会轻易就让他揭过去。
他如今只怕也焦头烂额,想着如何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司马玉嘉才刚到宫门口,就看到李明德在长廊外焦急等待。
看到他来,李明德笑着上前:“可总算等到司马大人,陛下正等着大人呢。”
“让都知久等了。”
司马玉嘉如今受新帝器重,每逢有难以解决的事,新帝就宣他进宫相议。
他的风头,隐隐有盖过那些朝中重臣的趋势。
李明德是新帝身边的,岂有看不明白?
假以时日,这位司马世子在圣上那里的地位,只怕无人能及。
他也愿意卖司马玉嘉面子,笑容可亲,一脸恭敬:“没有的事,陛下也知道大人手中事务繁忙,大人请随小的来吧。”
司马玉嘉也承他这个人情,拱手道:“有劳都知带路。”
李明德把司马玉嘉带到书房,在门外轻声提醒:“陛下,司马大人来了。”
“进。”
关于秦王的事,新帝态度不明,既不下令责罚秦王,也没有让太子继续追查。
宣司马玉嘉入宫,好似也只是让他来陪他下棋。
笑容可亲,指着一旁的棋局:“爱卿来陪朕下一局。”
“遵命。”
司马玉嘉落座,并未多问。
直到一局下完,新帝才问:“朕听闻,爱卿的夫人是先武卫将军遗孤?”
司马玉嘉起身来,恭敬答道:“正是。”
新帝见他如此坦荡,倒是笑了笑,招手让他坐:“不过是闲聊,爱卿不必紧张,坐下吧,咱们继续。”
“是。”司马玉嘉依言落座,脸上倒未见异色。
新帝很是满意他的表现。他越是坦荡,说明对乾州旧军之事没怎么关注。
想来也是,当年他也只是个孩子,这些年朝中无人提及,他们这些后生,若是不关注,也不会知道这些事。
他虽这么想,但还是想试探一番,状似无意说道:“没想到,爱卿和乾州旧军还有些渊源。”
司马玉嘉落子的手停顿了瞬,唇角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话怎么回都是陷进。
再次起身告罪:“是两家长辈早就定下的婚约,若是无故毁约,只怕让人贻笑大方。”
“内人恭谨守礼,孝敬长辈,宽待下人,甚得家中长辈喜爱。婚姻虽说结两姓之好,无非也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确实如此。”
新帝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有意思的说法,看起来也颇认同。
在他看来,沈家已经没人,剩下一介孤女,也成不了气候。
平安侯府祖上虽说是武将出身,但近两代都是以文官入朝。
司马霆更是学起那些文官清流人家,注意家风名声,日常往来都是品级相当的文官,极少和京城皇亲国戚有来往。
据查,和军中的人也没什么交集。
若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早就和沈家划清界限了,何必给自己惹一身骚?
他倒是愿意相信司马玉嘉所说,不过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平安侯府并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新帝很快露出笑意,态度变得亲切起来,招手让司马玉嘉坐:“瞧你,朕不过随口说一句,倒是让爱卿有感而发。”
司马玉嘉躬身:“内宅家事,让陛下见笑了。”
既然是朝臣家事,新帝自然不会闲到究根问底去打听。
他还有更烦心的事尚未解决,沉默了一会,忍不住叹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别说普通百姓家,便是帝王家,也躲不开这些糟心事。”
司马玉嘉和李明德都很识趣的没有接话。
新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最近关于秦王杀害乾州百姓的事,爱卿有何看法?”
司马玉嘉握着白子的手微顿,终于是来了。
令他意外的是,太子都拿出证据了,新帝还想护住秦王。
恐怕是那位张贵妃的功劳。
他把这事定义为家事,只怕根本没想过让大理寺去查。
但这事既然已经到了新帝面前,太子一方想来也不会就此罢休。
现在,就看新帝对秦王的父子之情还有几分。
司马玉嘉心中已有计议,面色却是不变,仿若不感兴趣:“臣不敢妄言。”
“说说吧,朕赐你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