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沈妍早早便起了。
她了解侯夫人,侯夫人说让她学规矩,就不是说说而已。
与其让卢嬷嬷等她,不如她自己早起,免得落人话柄。
“都怪我,若不是我,世子夫人岂会受罚。”
陈嬷嬷一脸愧色,世子夫人是为了她,才答应学规矩。
让世子夫人像个未出嫁的姑娘被嬷嬷教导,传出去,外头那些人,还不知怎么看待世子夫人呢。
沈妍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上辈子侯夫人给她难堪的时候还少吗?
“跟你没关系,若不是你,夫人也会罚我。”
在临春院,陈嬷嬷在侯夫人面前,一人把罪责揽下,她心中也很感动,这让她想起去世的陆嬷嬷,对她也多了一份亲近。
陈嬷嬷看她如此亲切,更是内疚:“那卢嬷嬷铁面无私,便是三姑娘和四姑娘,都时常让她说得哭鼻子。”
正说着话,卢嬷嬷已经到了栖云轩。
沈妍毕竟是主子,她先进来给沈妍行了礼。
“有劳卢嬷嬷了。”
沈妍表现得大方得体,让青菱给卢嬷嬷搬来矮凳。
她并不担心,她上辈子学过,这点规矩难不倒她。
昨天临春院里那一场官司,卢嬷嬷看在眼里,倒不掩饰她对沈妍的赞许:
“老身观世子夫人行为端庄得体,已经是极好,但既受了夫人所托,便会尽心教导,还望世子夫人见谅。”
沈妍看她说得委婉,便也知道她的难处,没有为难她,只笑道:“一切听从嬷嬷教导。”
世子夫人缺乏教养,侯夫人让卢嬷嬷教世子夫人规矩,这话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侯府。
鸣鹤听了便把那些没眼的训斥一通,回头告诉世子:“府里都传遍了,大家都在笑话世子夫人。”
说着打量他紧皱的眉心,平日世子护得跟什么似的,这次当真就不管了?
司马玉嘉皱眉扫了他一眼,鸣鹤清了清喉咙,眼睛看向别处。
怎么会不管呢?
他记得没多久便是谢老夫人生辰宴,上辈子沈妍在谢家让别家贵女奚落的事,还是谢文韬告诉他的。
那时他对她误会颇深,以为是她自己品行不端惹来的官司,便没出面为她解围,她没教养的名声便从此坐实了。
重来一回,虽不愿她再受人奚落,但她日后总要出门交际,他无法做到时时陪在她身边,学些规矩,对她没有坏处,必要时候,还能帮她。
“传我的话,谁再敢乱嚼舌根,自己去领家法。”
鸣鹤还以为公子真的不管了呢,没想到还是不放心。
笑着答应,便打算要出去,却让司马玉嘉叫了回来。
鸣鹤回头:“世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开库房取一对玉如意给卢嬷嬷送去,就说是我说的,她自小身边有教导嬷嬷,被教导得很好。她生性天然纯良,恐日后遭小人口舌,请卢嬷嬷教她一些应对之法,其余的便免了。”
鸣鹤咧嘴,世子连卢嬷嬷都要送礼,这哪里是不急,这简直是明摆着放水啊。
他笑着答应,自去了。
卢嬷嬷收了司马玉嘉的礼,心中已了然。
原来世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夫人是长辈,世子不好拂了母亲面子,这才特别嘱咐她。
若不是那天在临春院亲眼所见,她只怕还真的会严格要求。
如今既然世子也发话了,她乐意做个顺水人情,便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天谢家送了帖子来。
是谢家老夫人生辰,邀请平安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前去赴宴。
徐喜姝传卢嬷嬷前去问话,想知道沈妍学得如何。
便是司马玉嘉没送礼,卢嬷嬷也不会贬低沈妍。如今既拿了世子的礼,她就更不会昧着良心说话。
“世子夫人学了些日子,长进很多。老身已经没什么可以交给她的了。”
徐喜姝对这结果也挺满意,至少这几天,没人来报沈氏不服从嬷嬷管教。
让王嬷嬷开库房取两匹绢布来,送给卢嬷嬷。
“这些天辛苦嬷嬷,三姑娘和四姑娘便也劳烦嬷嬷多提点些。”
卢嬷嬷笑着答应,不在话下。
谢老夫人生辰宴,是沈妍嫁进侯府后,第一次带到人前,徐喜姝不愿她出去丢侯府脸面,头一天就让采薇去栖云轩传话,让她好生准备。
陈嬷嬷跟了沈妍有些日子,知道她不像府里传的那般,说话底气也足:“世子夫人已经准备好,还请采薇姑娘回了夫人,无需担心。”
采薇答应着去了。
翌日一早,沈妍还没起,司马玉嘉已经从书房回来。
他这些日子虽睡在书房,但衣服洗漱之类的东西,俱都放在栖云轩,早晚都会回来。
沈妍也已习惯,只要不是同睡一屋,他怎样都行。
春浅在外头瞧着屋里沈妍还没起,世子身边又没带侍候的人,她心头一喜,竟忘了他说过的话,在外敲门:
“世子身边没人侍候,奴婢进来侍候世子更衣吧?”
司马玉嘉眉心微微一皱。
春浅没听到屋里回应,壮着胆子推门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床上的沈妍让外头的声响吵醒,起身坐起来,就看到低眉顺耳进屋的春浅。
司马玉嘉听到床上的动静,一阵风似的走到床边,脚步略显着急:“吵醒你了吗?”
沈妍刚醒,还有些迷糊,看他只穿了中衣,以为是她打断他更衣,好脾气地道:“没有,你继续吧,春浅姐姐还在等呢。”
司马玉嘉眉心轻皱,转头看向春浅时已经没有方才的温和:“出去,这里不用侍候。”
春浅满心期待,谁想换来司马玉嘉冷脸呵斥?心中委屈,红着眼眶矮身福了一礼,低头退了出去。
司马玉嘉已转过身,看沈妍睡眼朦胧,头顶发缝里的绒毛冒出来有点凌乱,像个孩子。
目光略过她略显凌乱的青丝,眼前一幕却让他愣在原地。
质地柔软的云缎睡衣松松垮垮挂她在身上,露出半边香肩,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段,他只觉得面上发热,回神后忙移了目光。
清了清嗓子,他声音比起方才低沉许多:“时辰尚早,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沈妍看他脸色异样,这才终于想起自己刚起床,只怕衣衫不整,忙拉了被子披在身上:“不....不用了,你去更衣吧。”
“嗯。”
司马玉嘉转身,逃也似的去了一旁的衣架。
两人虽分房睡,但衣裳并没有分开。
用司马玉嘉的话说,才刚新婚,不在一个房中歇已经不妥,若连衣裳都分开,只怕家里长辈察觉。
沈妍只想顺利拿到休书,不想横生枝节,便也默许了。
司马玉嘉在屋里,青菱是不敢进来的。
方才春浅进来被赶出去,跑回屋去哭了。
令月看青菱都不敢进,她便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只立在门外,等里头叫人。
沈妍在春花巷时,很多事都是自己做,也没唤青菱,自己换了衣裳。
“先前做的那些衣裳,你不喜欢?”
司马玉嘉看她仍穿她那些颜色素淡的衣裳,便问她。
沈妍也不知他为何这么好,竟让人替她裁衣,但她穿不惯那些华丽的衣衫。
想到今日参加的是寿宴,老人家喜欢喜庆,她穿得太素确实对主家不尊重。
“我穿原来的习惯了。不过今日是谢老夫人寿宴,我换一身喜庆点儿的吧。”
说着乖乖找出柜子里一件蔷薇色云锦长裙换上。
秋日清晨微凉,朝霞穿过薄雾,细细散落在窗台,新折的桂枝让这霞光染了一层光华。
她穿一身粉衣,坐在窗前的梳妆台边,轻点朱唇,细细描眉。
霞光温柔,光影笼罩在她身上,从司马玉嘉的视线,便是她美好的侧脸。
他静立屋中,目光迟迟无法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