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和谢清韵回来，谢清羽也领着小丫鬟回来了。
谢清妧仍是不愿正眼瞧沈妍，但到底顾及长姐脸面，没有出言讥讽。
谢清羽倒是对沈妍热情，拿了今早她和长姐做的桂花糕，请她尝：“是长姐和我早起做的呢，世子夫人也请尝尝我们做的吧。”
沈妍爱及了那桂花的香气，笑着谢过她，接过来尝了一口。
她又给沈妍倒了一杯桂花酿，示意她也尝尝：“还有府里嬷嬷做的桂花酿呢，和侯府的比起来，口感上有没有什么不同？”
沈妍闻着酒中飘来的淡淡桂花香气，忍不住点头：“全京城的桂花，就姑娘家园子里的品种最全，做出来的桂花酿，自然也是全京城最好喝的。”
也不是她挑了好话来说，她上辈子跟着凤丫，喝得最多的，便是桂花酿。
凤丫亲手做的桂花酿自不必说，但谢家的也不差。
沈妍一杯饮尽，谢清羽又给她斟满。
沈妍诧异，这位谢六姑娘今天殷勤得过分。
她与她并没有太多交情，也不知谢六姑娘有什么事求她。
等了一会儿，果然听谢清羽靠近了小声问：“世子夫人认识陆监生吗？”
沈妍暗暗吃惊，原来是为了陆大哥？
她心中倒是为陆大哥高兴，谢家是书香世家，家风好，对子女的教育一视同仁。谢家女子温良恭顺，知书达礼，在京城名声极好。
谢家五姑娘和六姑娘刚过及笄礼，虽说是庶出的女儿，但因着谢家教养好，上门说亲的人家已经踏破谢家门槛。
若是陆大哥也对这位六姑娘有意，那当真是一门不错的姻缘。
她笑道：“我和陆大哥是小时候的街坊。”
原来如此。
谢清羽眼睛一亮，俏脸微微泛红，又忍不住追问：“不知陆监生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妍还没问过陆大哥，家里是否给他定亲。
不过谢姑娘所问，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便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她：“陆大哥小时候极爱读书，大家都在玩的时候，他一人在家埋头苦读。”
不仅如此，当初那些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就陆大哥最有出息，已经读到国子监了。
她相信以陆大哥的学问，日后定会有一番作为。
这几乎和谢清羽想的不差，她微低着头掩去脸上羞意，又给沈妍倒酒，小声道谢：“谢谢世子夫人。”
“不客气。”沈妍笑着摆手，心中暗想，下次定要好好问陆大哥他的终身大事。
......
小径尽头，司马玉嘉目光落在远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上，迟迟没有离开。
鸣鹤暗暗纳罕，世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犹豫不前？
他见世子站得久了，也没打算要走的意思，忍不住小声嘟囔：“世子明明想陪世子夫人，为何方才没有把世子夫人留下？”
司马玉嘉心中苦笑，他不想吗？
可她视他如瘟神，巴不得快点离开。
“走吧。”他并未解释，抬脚往慈恩寺里去。
谢文韬呆呆站在树下，直到他来，都没发现。
司马玉嘉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那边是提供给来烧香的女眷休息的客房。
他知道谢宴成在等谁。
上辈子谢宴成落难，那位不顾生死都要陪着他，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只是身份悬殊，他们注定不能像一般人那般长相厮守。
轻拍着他的肩膀劝道：“你有想过以后吗？她这样的身份，谢家容不下她的。”
谢家不会容许她这样身份的女子进家门，偷偷摸摸在外头养着，给不了名分，对人家姑娘也不公平。
可这到底是谢宴成的房中事，他不便干涉，只能让他自己做决断。
“我....”谢文韬方才还在笑好友，如今轮到自己，竟也词穷了。
他神情难见的痛苦，喃喃低语：“难道就没有万全的办法了吗？”
他爱重她，不愿委屈她。
她应当也不屑名分。
但她可以不想要，他却不能不给。
司马玉嘉无声轻叹，上辈子他们倒是做到了长相厮守。谢家落难，那位不离不弃倾囊相助，不顾生死追随谢宴成。
可谢宴成若知道代价是什么，只怕不会想要这样的厮守。
“人有时候是需要取舍的。”
就不知这样的取舍，放在每个人身上，是否可以承担，会不会后悔。
像上辈子他舍弃了沈妍，以为能保住司马家，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你要去吗？”
他见好友犹豫，便问。
谢文韬迟疑片刻，转身苦笑：“走吧。”
先他一步，往男客后院走去。
司马玉嘉瞧他的方向，是去找方丈下棋，便也跟上他的脚步。
女客厢房里，女子坐在窗边，眼睛却还望着远去的背影。
身边小丫鬟不忍见她如此伤神，便出主意：“姑娘不如写封信？一会儿奴婢在路口等着，趁人不注意时再偷偷给公子？”
女子轻笑着摇头：“傻丫头，他原本可以来，却在那边站了许久，可见是犹豫了。你给他，没得让他为难，何必呢？”
“那....姑娘便这样放弃了吗？”
小丫鬟觉得可惜，公子和其他人不同，对姑娘是真心疼惜，若是错过了他，以后再也不会遇上如公子这般的好人了。
女子凄然一笑：“不然呢？我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擅作主张，故意出现在公子面前。”
小丫鬟心疼，知道自己今天鲁莽了，忙过来请罪。
她方才知道公子也来慈恩寺，便在他必经之路上等他，就是为了告诉他，姑娘在寺里。
本想让他来见姑娘一面，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女子没有怪罪，只是淡淡告诫：“下次不可做这样的傻事了。”
“是。”小丫鬟忙低头答应。
.......
沈妍和谢家女卷赏了花吃了酒，眼看时辰也不早，便打算去寺里烧香再下山。
青菱烧了三炷香，求菩萨保佑将军和夫人在天之灵，保佑姑娘早日为侯府诞下子嗣，站稳脚跟，和世子和和美美。
沈妍却求菩萨保佑她和青菱日后顺利离开侯府，过幸福的日子。
出来大殿，青菱喜滋滋道：“菩萨一定会听到我的心声，我可是捐了一个月的月钱呢。”
“你向菩萨求了什么？”沈妍见她高兴，这下也不心疼钱了，好奇问她。
青菱摆摆手：“不能说，说就不灵了。”
两人出了大殿，谢家女眷还没有出来，沈妍和青菱便在殿外等她们。
时辰不早，香客也陆续下山，如今寺里倒是清净，只有稀稀落落几位香客，还有院里几位小沙弥在扫地。
飘落的桂花铺满整条小径，满地金黄。
小沙弥却把落花和落叶混在一起，堆在路边的泥土里。
青菱觉得可惜，这么多的桂花，若是早一点摘下来，还能做桂花酿呢。便是落在地上，挑出来还能拿来熏衣裳呢。
“小师父，这些落花，还能拿来做熏香呢，这样扔了怪可惜的。”
小沙弥直起身子，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寺里后山都是桂树，用不完。”
又笑道：“也不算可惜，埋了做花肥，明年又开了呢。”
沈妍瞧着青菱勤俭持家的毛病又犯了，笑着劝她：“小师父说的没错，埋在地里，化作春泥滋养花树，质本洁来还洁去，也算其所。”
好吧，青菱还是觉得可惜。
“质本洁来还洁去......实在是妙！夫人是个善人。”
小径那头走来一主一仆，女子细细咀嚼沈妍的话，竟是茅塞顿开，面上露出喜色。
她身姿曼妙，肌肤雪白，弯月眉下闪动着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挺俏的鼻梁下是娇艳的丹唇。
说话时，嗓音如百灵鸟一般，清脆婉转，真真是难得一见美的人。
沈妍循着声音望去，身子微微一顿，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