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师,您这是……”学生见了,不解地询问她。
她摇摇头:“没什么,小手工。”
她一再尝试,终于成功,只要人们手动操作,就能让放在上面的章鱼充满动感了。
谢可道见了也说:“你真是很上心啊。”
“那可不,热闹一回,就要做到最好,别看这是个玩意儿,我很努力的。”
梓兰那边,也有自己的考虑。她有了男友“小石头”,两人逐渐开始研究根雕艺术。
伊春是座林城,有很多根雕需要的优质原材料。美术馆这段时间承接了很多展览,他们并不做太多事务性的工作,便有时间在林间徜徉,寻求灵感。
“小石头,你觉得灵感是什么?”
“灵感吗……其实那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梓兰听了一惊:“嗯?你不需要灵感吗?”
“如果耽迷于灵感之类的说法,那岂不是没有灵感的时候就直接偷懒了?所以我不喜欢这个说法。”
“哦……说得好像你很勤奋似的。”
“当然了,不勤奋的话,怎么把追到手的?哈哈哈。”
“小石头,我又没有给你讲过林庄从前的故事?在美术馆建起来之前,那里就有很多话画家了,那时候气氛很不一样,没有那么商业化。”
“嗯,我有听说过相关的事情。伊春这里也很宁静啊,也许,我们可以租下一处地方当工作室。”
“应该不错,只不过,这里冬天的话会很冷的,真的很冷的。”
“有你就不觉得冷了啊。”
“这话都是那里学来的啊,天哪……”
两人笑着闹着,在树林间跑跳。苍松翠柏曾经见证了无数人的故事,高大的树木将继续在此处和人们共同度过漫长岁月。
两位老人的生日宴会终于到了,一行人决定办成开放式的聚会,同时展示一些艺术品,让街坊邻居也来热闹热闹。两位老人过去的学生,现在也上了年纪,见到他们还是亲切地喊着“老师好”。
两位老人换上新衣服,现实看看展品,然后一家人拍一张全家福。
“三——二——一——茄子——”
只听“咔嚓”一声,照片拍好了,几家人都打算把照片印出来挂在墙上。
农家院的结构方方正正,几张圆桌搬到院里,人们在温和的日光下开始这次的宴会。桌上有各式各样的特产,其中重头戏就是“会动的”八爪鱼了。
金广森道:“你们还真的弄来啦,我就那么一说……是不是我这老头子要求太多啦?”
春雪道:“爸,您别这么说,快看看,‘活的’八爪鱼。”
说着,她摇动摇杆,章鱼开始“起舞”,一家人都被逗乐了。金博辉自告奋勇,把章鱼做成串烧,装盘上桌。
春雪道:“爸,妈,给我们讲几句吧。”
张小玲道:“好啊,先让你爸说吧。”
金广森定定神,从座位上站起来:“谢谢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都辛苦啦,我们老两口啊,一把年纪了,不求别的,就希望大家伙儿平平安安的。咱这也不是开办公会,场面话儿,我就少说两句。我说说对孩子们的期望吧。
“你们有自己的想法,做着各行各业的工作,我只希望啊,你们在岗位上发光发热,把事业搞好,再把自己的生活搞好。现在的电视剧啊我都看了,科技越来越发达,我只担心你们眼睛别近视了。
“我和小玲啊,年轻的时候都不近视,到了岁数,就开始老花了。你们可要注意保护眼睛啊,这是我特别在意的一个事情。我们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别的心愿,就是希望你们好好的……”
张小玲也随即说了几句:
“谢谢大家来一趟,过来不容易,我看好些个人都是从外地来的,谢谢啊。这些年咱们的生活越过越好,主要是国家发展得好,老百姓越来越富裕了。
“我和广森,每天都喜欢外出散散步。这两年腿脚不太行了,就在楼下走一走。今天过来路途比较远,孩子们给租了轮椅。我还是第一次坐轮椅。谁能想到呢,这把年纪了,还有个人生第一次。”
大家听了,都笑了。
她又说道:“希望年轻人,都能好好建设家乡。这些年,城里的书越长越高了,环境也越来越好了,要好好珍惜啊。大家既然来了,吃完饭也去到处转一转,买些特产吧。”
一会儿,开始上其他的菜了。饭后,人们为老两口播放了提前制作好的祝福视频。他们原本只想做个短片,而参与的人都热情高涨,片子最终变得很长,认识的人们几乎都出镜了。
此外,那部纪录片《龙风纪》的高清重制版也和人们见面了,金广森回想过去生活和工作的经历,感慨良多:
“当时啊,拍摄的时候,觉得怎么也拍不完。等到拍完了开始制作,觉得怎么也剪辑不完。剪辑搞完了,汇报审核,就等着上映,又是苦等。最终上映了,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大家听了,都很开心,交流各自的心得体会,这小院子之中洋溢着欢乐。
这天晚上,人们分散着住在农家院里。春海提议,他们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夜谈,讲讲各自的故事。
张小玲道:“怎么,小时候讲了那么多故事,现在还没有听够?”
春海道:“哈哈,很多故事都记不清了,但是回忆都挺美好的,咱们想到哪儿,就讲到哪儿吧。”
金广森道:“其实吧,我们都上年纪了,该年轻人讲故事了,对不对?”
张小玲道:“其实还有个故事,是我俩刚上班那会儿的事情,正巧想起来了,也给你们讲讲吧。”孩子们齐声说“好”,她便讲了那将近六十年前发生的故事。
当时,生产队里物资比较有限,很多时候人们都要自发去克服困难。生产队的队长姓李,大家都叫他李队长。
李队长刚一上任,就视察工作,发现生产队里切割饲料的刀很钝了,导致人们工作效率低下,切草料供不上家畜吃。
怎么办呢?他到处翻腾,终于找到了钢材,费了老大的力气,打了一把刀,特别大个儿,一看就不是自家要用。
他把刀带到生产队里,接着宣布,旧刀可以退休了。李大娘知道了可不高兴,自家都不见得有的用,怎么先顾着生产队?他也只是一摆手说:“都是一回事儿!”
从此之后啊,大家都很尊敬他。谁要是和他一样舍己为公,人们便会互相开玩笑,说:“全都是一回事儿,对不对?”
那时候,生产队里运送粮食,总会有粮食从车的缝隙中撒出来一点点,留在路上。张小玲的学生们就会跑去捡。李大爷要是正好见到了,也不说他们,也不撵走他们,而是拿出簸箕和扫把,和孩子们一起收集粮食。
张小玲道:“这事儿,我以为我忘了,没想到还能记起来。那李大爷当时年纪就很大了,现在估计是不在了。唉……”
她说着说着,有些伤感。人生无非就是不断告别,与故人告别,于过去的自己告别。年轻人们赶紧岔开话题,又取来软糖给老太太吃。
说到故人,金广森想起刚上班的时候,曾发生过一件趣事。他问孩子们:
“你们知道啥是一片特务不?”
金博辉道:“这有啥不知道的,电视里演过嘛,早些年,抓到过特务的。”
金广森点点头,讲了他上学时候的故事:
人生之中很多事都容易忘记,唯独年轻时的趣事印象深刻。他刚刚参加工作时在学校当老师,到处都在提示要注意危险分子,每个人都要绷紧心里这根弦,遇到特务就要报告。其实他也没见过真正的特务,只是有个模糊的概念。
一天晚饭后,他教的班上,一名男学生跑来敲他家的门:
“金老师,张老师,不好啦,学校要求集合,要去山里抓特务!”
金广森听了,也没多想,便抓起外衣,冲出家门。抓特务,可是头等大事。他感到学生宿舍,便和其他几名男老师集合了几十名学生,找出农具和棍棒,往山里赶去。
路边有道河,水流湍急,目测河的宽度有二十多米。一个老师说,抄近道上山,不如泅水过去吧。那河水深度也就两三米,老师们便把学生分成了会游泳、不会游泳两组,会游泳的从水里过去,不会游泳的暂时留在岸上把手。
当时天色已晚,山的轮廓渐渐看不清楚了。附近经营所的民兵,已经朝着他们的方向行进。不一会儿,有学生气喘吁吁地跑来向他报告,山腰处有明晃晃的亮光,说不定是特务逃到哪里去了,在打手电。
金广森顺着学生指示的方向看去,那里果不其然有亮光,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突然,河的下游传来人的呼喊声:“举起手来!不许动!”
接下来,便是岸上的人同河里的人喊话:
“抓到没有?”
河里的人生怕被水呛到,过了一会儿才说:“抓到了,快来帮忙啊,别搁哪儿站着!”
“快!拖上岸!”岸上的人赶紧下谁帮忙,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特务”拖上岸。
一个学生激动地喊着:“低头,不许动!”
谁都认为是真的抓到特务了,所有人都急着围上去,金广森也不例外。可是,他们到跟前儿,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特务,那是学校里瘦小的郑老师。
原来,他想着要过河,却因为水性差,只会狗刨,还没有游到一半,就被河里的浪卷着,冲得七扭八歪。幸亏合理的学生发现异常,跑去抓住他,他才没有被水下的漩涡卷走。
“好险啊,差点儿……差点儿就送了命。”郑老师心有余悸,吐出几口水,坐在地上大喘气。
又等了一个小时不到,山里的民兵找到他们,一脸不满:
“都巡逻整整一圈儿了,哪里有什么鬼特务啊,山上的亮光,那是树朽了,才有的磷光!一个个的,连磷火都不认识,瞎折腾!”
第二天到学校,人们还在念叨这件事。郑老师得了感冒,没能去上班。大家议论着,打听一开始是谁报的信儿。也有人问,最开始是谁组织这行动。
冷静想想,是人们太着急了,总想着阶级斗争,深究深挖反革命分子。可是这小小的山村,地处偏远,特务能来做什么呢?这里的人们勤劳勇敢,即便是真有人来搞破坏,也会被制服的。
虽然是虚惊一场的闹剧,但这下大家可都知道谁会游泳,谁不会了。时间久了,再回忆起来,金广森只觉得人们天真又单纯。
轮到春海了,他讲起小时候到处捣乱的故事,有些不好意思,但孩子们都竖着耳朵想听。
“好吧,就讲一个,我十几岁的时候,偷吃过记者站的清蒸鸡……”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故事了。伊春电台派金广森到一个林业局建设当地的记者站,正巧春海放假了,便被带过去。他已经是半大小子,能够帮着出一把子力气。
那一带的林业局为他们准备了住房,是个招待所里独立的房间。每当金广森下班回来,那房间就会化身为写作班子集合地。而招待所不远处,就是食堂。
有一天,春海晚上醒来,觉得有些饿,便起来找东西吃。当时金广森和几个同事熬夜写稿子,也就没在意他上哪儿去。这下可好,他循着香味溜达到食堂去了。
食堂里有个食品柜,柜门是纱窗似的网子,能把蚊虫隔在外面。他定睛一看,柜子里有只清蒸鸡。他见了格外惊喜,先是想着掰下一个鸡腿尝尝,后来逐渐架不住嘴馋,便把整只鸡吃掉了。
第二天一大早,食堂里主灶的老师傅气哼哼地敲记者站的门:
“你们几个小同志,胆子怎么这么大,敢吃我的鸡?”
金广森并不知情,但瞧见儿子惊慌的模样,也就猜到了大半。他先是假装这事儿和他没关系,问老师傅:
“怎么啦,谁惹你了?先别发火,快进屋,快进来吧。”
老师傅理直气壮地说:“咱们这儿可有人值夜班,都跟我说了,你们有去食堂吃夜宵的,把一整只鸡都吃了。不仅这样,鸡骨头还不收拾,都在桌子上呢!”
经过询问,老师傅告诉他们,今天要办劳动模范表彰大会,那只清蒸鸡是特意准备给劳模吃的。他知道这只鸡被提前消化掉了,能不生气吗?
春海知道闯了祸,赶忙承认错误:
“对不起,是我吃的,我今天一定弄只鸡补上。”
送走老师傅,金广森赶紧给附近的农场打电话,上午农场送来了活鸡,总算把事情找补上了,没有耽误正经事。金广森又代儿子去食堂道歉,食堂的领导说道:
“你们过来工作,确实很辛苦,晚上再来吃饭,除了特别放起来的不能动,别的随便吃!”
在记者站,人们笑话着议论了一阵子,都认为这不该吃的以后可吃不得。后来,食堂的师傅们一见他们父子俩,便会开玩笑说上几句。
春海讲完这故事,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也算是一种形式的“坑爹”吧。春雪没有那么跌宕起伏的故事,她了讲和谢可道相知相识的故事。
两人都没什么恋爱经验,最初的约会手足无措,只知道在街上随便转转。他们两个越走越快,简直像竞走一样,从白天走到了晚上,竟然连吃饭都忘记了。
两人肩并肩聊天时,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反而更顺畅地表达了心声,交流了很多看法。
“天哪,好神奇。”梓兰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过程,啧啧称奇。
接下来,梓兰自告奋勇讲了讲她在阿根廷游玩的经历。
她和小石头,走过了半个地球去旅行,去之前还自学了一些西班牙语。虽然她只是学会了数字、你好、再见等常用语,但是到当地基本够用了。
他们都热爱自由行,没有跟着旅行团走。虽然西餐有些吃不惯,但两人探索大自然,获得了很多乐趣。
人们畅谈到深夜,纷纷感慨,不论走到哪里,回了家,才真正觉得心里踏实。
金博辉忙了一天,没有讲太多,只是总结工作一般,汇报了他开在各地的餐馆经营的情况。
“虽然哪里都去过了,但是这家店是我事业的起点,我还是最珍惜这个地方了。”事实的确如此,他在这里培养了能力,并且一直坚持着诚信经营,才有了后来的事业。那家开在林庄的店,收获了八方食客的好评。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故乡的草木,等待人们的欣赏。一代代人,将在更美好的环境中成长,见证祖国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