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大人的谈话。
许念禾看见许母把手上的钱给了谢成双，许父点了根烟，抽了两口道，“既然决定好好生活了，就别再沾那些东西，要不然孩子将来也跟着受罪。”
谢成双笑出黄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接过钱哎哎哎的应了三声，几个人又聊了几句，然后谢成双走了。
许念禾记得那晚谢成双从家里带走不少钱，然后再没出现过。
许斯宇也没有被接回来，家里父母开始三天两头的吵架，许母对她的学业要求更为严厉，仿佛把所有的精力终于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太乱了，她给奶奶打电话时，奶奶让她别管，只顾好自己的学习，全家人好像都一起瞒着她什么事情。
十二月份的第一个周末。
许久未见的蒋闻溪来找她和沈亦欢玩儿，托许念禾的福，在她的按头教育下，蒋闻溪在附中第一次考试就进了年级前二十，蒋父看到了自己女儿希望的曙光，于是开始给她请各种家教包括报补习班。
蒋闻溪每天放学都有事情做，忙乎乎的一天下来，反正是没时间来省实验了，沈亦欢倒是清净了不少，乐的天天搂着许念禾一起上下学，上厕所打水包括去食堂吃饭。
蒋闻溪嫉妒死了，说了好多遍要转学来省实验，但都被蒋父义正言辞的驳回了。
这次三个人好不容易见面，蒋闻溪就说个没完，许念禾在想事情，走神没听见她说什么，后来喝了口热乎乎的奶茶，手心触摸着暖和的温度，她才回神。
蒋闻溪不满的撅着个嘴，“念念，你这两天忙什么呢，这么累？”
“不用你脑子想想，都高三了还能忙什么，当然是忙着学习了。”沈亦欢护许念禾，骄傲的样子，“我们念念成绩可是年排数一数二。”
蒋闻溪不知道她成绩这么好，瞬间惊讶了，从书包里拿了一沓卷子出来，“那你正好教教我，这是我们学校上次考的卷子，我错了不少。”
沈亦欢也凑过去看，看了两道题后嫌弃的，“笨啊你，这道题型课本上有，这么经典的题你居然都能算错。”
许念禾放开奶茶杯，从书包里翻了草稿纸出来，三个人凑一起开始写题。
十二月份的月考在下旬，二十几号那两天，正好是下雪的时候，考完直接放学，比平时早放了几个小时。
许念禾提前回家，结果正好撞见了家里的又一次吵架，许母这段时间的脾气会突然暴躁，许父仿佛失去了哄她的耐心，还是沉默着坐在沙发脚抽根烟，任她吵闹打骂，差不多结束后，他会拎着外套离开家。
这个男人佝偻着背义无反顾的转身，不想看见家里被摔打的这一切。
晚上吃过饭，许母在厨房洗碗，许父还是没回来，家里气氛静悄悄的压抑，许念禾洗过澡坐桌前写题，脑袋太闷了，她推开窗想透气，却意外看见楼下长椅上的男人。
“爸！”许念禾手撑着窗户冲楼下喊了一声，许父抬头，之前他离开家带走的外套被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少女随便拿了件外套，跑下楼。
许父坐着一条长椅，漆棕色的木制椅座，许念禾也坐下来。
“爸。”许念禾又喊了他一声，有些沉闷的鼻音，“许斯宇和舅舅他们之间是什么事情？家里这段时间到底还有多少事情？”
许父叹了声气，掐灭烟，手搭在膝盖上，“念念，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的斯宇？”
许念禾疑问，“当然记得。”
家里有了许斯宇那会儿，她差不多也懂事了，脑海里当然是有印象的，她也记得许母每天都会抱着许斯宇，说给她生了个弟弟，当时小小的许念禾只觉得好奇和惊喜。
到后来许斯宇逐渐长大，许母对两人之间明显的偏心，是导致她和许斯宇之间不亲近的根本原因。
许父继续说道，终于下了决定要把事情告诉她，“斯宇是你弟弟，但不是家里亲生的。”
这句话犹如平静海面忽然激起的千层浪，许念禾瞬间呆愣，眼神里全是翻江倒海的不可置信，她张了张嘴无法发出声音，脑子还是懵的，好久才缓过来，许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是……舅舅的孩子对吗？”
许父抬头，冬季里的天空灰蒙蒙的，没有多大颜色。
“你舅舅很早就不念书了，出了社会后什么都做过，但是越做越懒，后来习惯了小偷小摸，二十多岁时候他结过一次婚，那时候你舅妈怀孕了，生孩子那会儿什么地方都需要用钱，结果他一时犯糊涂跑去抢劫，数额还不小，后面坐了牢。”
“他坐牢之前斯宇母亲生下了斯宇，当时我们抱着孩子探监时他见过一次，但是没多久斯宇母亲选择离婚丢下孩子走了，后来你外婆他们商量以后，你妈决定把斯宇抱回来养。”
“你奶奶那会儿不同意，因为怕你妈忙着照顾斯宇会忽略你，但是你妈和你舅舅感情深，而斯宇也是你舅舅的亲生孩子，所以她最后还是抱回来了。”
“这些事情我们知道，但是不愿意跟你们说，总想等你们再大些了再谈论，但是你舅舅前段时间出狱后，一直想把斯宇接到身边。”
许念禾还是震惊，心里更是五味杂陈，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哑嗓道，“所以许斯宇一开始才会去外婆家？”
“嗯，你妈不放心，想先让他和你舅舅一起生活着，适应适应。”
许念禾的手也搭在膝盖上，不自觉的拢紧，“意思是他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吗？”
这个问题，许父沉默。
许念禾用了好长时间才消化这件事情，她又问道其他，“那我妈这几天跟您吵架生气又是因为什么？”
许父露出无奈的笑容，“她不是在跟我生气，她是在跟自己生气。”
“养了这么多年，她是最舍不得斯宇的人，但是她跟你舅舅的感情也很深，况且斯宇是你舅舅唯一的孩子，肯定是会被他接回身边的。”
许念禾第一次知道这么多事情，她沙哑无言，慢慢的挽上许父的胳膊，“爸。”
许父眼里有泪，这个中年男人也陷在亲情里挣扎着，抬手揉了揉许念禾的脑袋，“但你要记住，斯宇永远都是你弟弟。”
许念禾点头，但是不够，她又用力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