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肘压着卷子，他写名字，第一个字就写错了，少年的笔尖顿了顿，写完，然后把卷子拿给她，许念禾接过来的这张已经有名字了。
她的名字书写连笔，力道张扬，点行坐落于横线之上，颇有种书法泼墨的意味。
“你练过书法？”她转头问。
她一直觉得周徐也的字是很好看的。
“小时候学过。”他压着卷子，这张写了自己名儿。
她觉得周徐也这几天不对劲儿，虽然他平时也喜欢打瞌睡，但是不会一睡就是一天，整个人更像是病恹恹的，外班人喊他打球都没去，眼皮一直轻轻阖着，头朝向里，又睡了一下午。
第二天放周末，一大早许念禾就被喊起来，他们一家要回县城奶奶家，老太太今天过生日，七大姑八大姨的聚了一堂，正吃得高兴，许母手机响了，接起来听了几句，然后把电话给许念禾。
“念念，亦欢找你。”
许念禾放下筷子，去外面听电话。
“念念，周徐也生病了，我们要去看他，你去不去？”电话那头的沈亦欢问。
“我在老家。”
“好吧。”沈亦欢声音里充满遗憾，她挂了电话。
许念禾回座，后面就没怎么吃，给奶奶过完生日，许念禾跟着许母进厨房，“妈，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许母刚才的饭桌上，跟其他人谈的很高兴，此刻还在回味，一改往日常态，“着什么急，反正你们都放周末，明天再回也不迟。”
“念念，快叫上妈妈过来吃蛋糕。”坐客厅的许父喊她，许奶奶也很高兴的给她切好，许念禾帮许母放好碗筷，“来了。”
他们是周日下午回的宁溪，许念禾问许斯宇拿了电话手表，偷偷出门蹲楼梯间的安全通道，抱着膝盖，低头安静听拨出电话的声音。
几声后，那头的人接起，带着疲惫感的鼻音，喂了一声。
“周徐也，你的病怎么样了？”
那头少年嗓音更加慵懒，喉咙泛痒的咳嗽两声，然后笑了，“关心我啊？怎么不亲自来看看。”
……
挂了电话，许念禾回家，许母正在厨房做饭，她站门框处，低头没抬眼，“妈。沈亦欢叫我去书店。”
许母转头，“现在？”
“嗯。”
许母关住冰箱门，看了眼手机时间，“去吧，记得早点儿回来。”
许念禾扬唇，“好。”
回房间拿了件外套，许念禾出门拦了辆车，报了周徐也家的地址。
上个学期因为给于盛怀补课，她来过周徐也家一次，正凭着唯一一次记忆找楼号时，一座二层别墅，二楼左边窗户被人推开，少年身影倚着窗框，双手环臂，“许念禾。”
楼下少女抬头，从她的这个方向，落日黄昏的光线柔和，但她还是张开五指，伸手在眼前挡了挡，暖黄光线从西斜边照过来，落在倚着窗框的少年身上。
光与少年重叠。
那一刻，许念禾心底渐渐清晰明了。
周徐也，他是会发光的。
——
他家里没人，许念禾跟着一直上了二楼，进书房，周家二楼有两个书房，之前她去的那个是一间比较大，而周徐也现在带她进的一间，面积适中，但是里面都是他自己的东西。
有一排展柜是专门放赛车模型的，柜顶放着好一沓他的各种获奖证书，靠窗是一张宽大的书桌，桌上，笔墨纸砚齐全，周徐也走过去，窗户还开着，远处是浓墨的落日黄昏。
风微微吹进，少年白色衣领轻翻起。
他长指勾了根毛笔，在手中捻着，抬头，笑眼轻弯，有些沉闷的音腔，“我教你写毛笔，学不学？”
“学。”
“过来。”他轻轻唤。
许念禾过去，转身，站他前面，低头看桌上的宣纸，周徐也从后面轻轻拢上她，两人靠得很近，他下巴几乎抵到了许念禾肩膀上，但还是有微乎其微的距离悬空着。
少年把她手指一根一根的放对位置，然后，掌心覆上来，温热的触感，许念禾有些不自然的想动，周徐也压着她的整个手，她背部有胸腔的震感，“别动。”
周徐也一笔一划，一撇一捺的教她。
许念禾。
她的名字，也是两人先写的三个字，写完后，又耐心的写周徐也的名字，两人的名字挨在一起，许念禾想起那天看到的书，忍不住出声，“双人徐，言午许。”
“什么？”
她转头，“姓氏歌，你没背过吗？”
身前小姑娘的明亮眸子转啊转，眼底流光溢彩，周徐也盯着她，喉结微动，下一瞬移开眼，往外走，“我去喝药。”
周徐也前段时间打篮球着凉，再加上没关窗又吹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病倒了，在学校恹恹的睡了一天，周母知道后心疼死了，叫了司机就带他去医院，挂了点滴又吃药。
该说不说，第二天他就好很多了，于盛怀听到他去医院后，带着一大帮子人来看他，周母全部热烈欢迎，一堆人挤在客厅打游戏，周徐也被折腾了一上午，感觉病的更重了。
周日他就没让他们再来。
喝完药，周徐也放了杯子，刚回头，就看见站厨房门口的许念禾。
他问，“周徐也，你病快好了吗？”
周徐也接了杯白水，咕咚喝了两口，“为了让你周一有同桌，我尽量。”
两人同时笑了，晚风日落美好，但是少年少女的青春骄阳更加恣意耀眼。
时间步入六月份就开始炎热，沈亦欢是班里第一个穿校服短裙的女生，她早上刚到那会儿，许念禾看着都惊呆了，她还穿着秋裤呢，这位到已经穿上短裙了。
沈亦欢交完作业，转头爬许念禾位置上，神秘的招招手，许念禾凑过去，两人耳语，“念念，一会儿我带你去看帅哥，听说还是他们高三年级的级草，长得可帅了。”
上次许念禾打工攒钱陪她去见那个小明星，结果见面会中间还出了些意外，回来后沈亦欢只说了他几天，但后来，就没有再提过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