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闹出的动静最大,没一会儿乌苏等人全都顺着声音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你们竟然还请救兵,行啊,咱们不说道说道谁也别想走。”
女子见他家公子被踹的半晌说不出话来,摇身一变成了主人,趾高气昂的气势看不出是刚刚那个娇弱的女子。
“遇上了个病怏子土财主,本来是抢地盘,现在是碰瓷。”
乌苏皱着眉头看向对面勉强被人搀扶的男子,借着微弱的光亮上下审视了一番,认真道:
“与其在这儿碰瓷,不如赶紧带你家主子去治治病,否则就等着办白事吧。”
“呸,你个老东西,你诅咒谁呢你,我家公子身强体健的肯定能活到一百岁。”
女子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不红心不跳,连身后的侍卫都看不下去了,自家主子这副样子,别人随意踹一脚都能要了半条命。
可偏偏他们还不敢反驳女子,只能垂着头任凭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家公子千娇之躯,你们竟然如此粗鲁,赔不起还信口胡说败坏我家公子的名声。”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赔不起?你家公子有什么名声?你会看病还是大夫会看病?”
沈梦莱的三连问问住了女子,她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她不再说话,乌苏才继续说下去。
“你家公子是不是爱吃冷食,经常在勾栏处过夜留宿。”
虽是在问,但是乌苏语气肯定,加上他说的都是事实,有的侍卫壮着胆子应道:
“是啊,您怎么知道?”
“他面黄肌瘦,腰腿无力,脾胃肾都有很大的问题。不尽早治疗的话……”
耸了耸肩,乌苏的意思很清楚。
“他们这群人就是胡说八道,千万不要信他们的话,我们公子身体好着呢。”
“信不信由你,老夫只是提醒一下罢了。”
娜仁托娅在一旁气了半天,野味抓回来了,树枝也捡回来了,可惜吃不上烤肉。
“你们家主子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在这儿和我们讨理,我看你们就是没想让他活。”
本来只是气话,说出来却让那女子变了脸色。
“也许还真是让托娅说对了。”
挑眉笑了笑,沈梦莱看向身后险些咽气的男子。男子缓了许久,终于能开口说话:
“还请先生到我家里坐坐。”
乌苏毫无犹豫的摇头拒绝道:
“抱歉,我们急于赶路,恐怕不能医治你。”
既然自家主子发了话,身后的侍卫也都开始附和。
“是啊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帮帮忙吧。”
你一言我一语,哪里还有刚刚那盛气凌人的架势。反倒是站在一旁的女子阴沉着脸不肯吭声。
心知自己的身体愈发羸弱,男子见乌苏依旧不为所动,一咬牙狠心道:
“只要先生肯医治我,我愿双手奉上传家宝——血珍珠。”
“公子,这绝对不行!”
女子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男子。
“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
“血珍珠?”
君玖离和乌苏互视一眼,在沈梦莱不解的目光下乌苏答应道:
“好。”
在前往男子住宅的路上,沈梦莱走在君玖离身边。
“血珍珠是什么?”
“我曾向城主描述过皇兄的病情,是心疾所致。而治疗心疾的最关键药材就是血珍珠,但是血珍珠及其稀少,如今基本上已经寻不到了,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遇到。。”
一路上,君玖离心情都愉悦了很多。
男子姓朱名豪,家里是这一带有名的土财主。前不久父亲去世,他成为家主后更加肆无忌惮,可谓是臭名远扬。
入了春,傍晚的天气也比较凉爽。周围还有没睡的百姓,坐在大门口三俩的磕着瓜子聊着闲话。
见朱豪带着一群人回来,立刻收拾起凳子躲回屋子里。
娜仁托娅四处看了看,刚刚还不少人的街巷,瞬间空了。
“他们怎么都躲起来了?”
朱豪不甚在意的冷哼一声:
“一群贱民,跟他们计较什么。”
原本只是好奇的娜仁托娅顿时恼了火,撸起袖子想骂回去。
“算了,不要在街上闹事。”
这个时辰家里有老人孩子的几乎已经睡下了,沈梦莱不想将大家都吵醒。至于这个人渣,可以一会儿收拾。
“豪儿回来啦,哎呦这是怎么了?”
刚进院子,一个浑身穿金带银的妇人走了出来,明明天色已经黑了下去,但是沈梦莱觉得凭她一个人可以照亮整个院落。
“我滴儿啊,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你们是什么人?”
妇人那还没来得及挤出来的眼泪在看到外人的瞬间收了回去。警惕的打量着君玖离等人,在一旁的妖艳女子眼神暗示下,大叫一声:
“就是你们把我儿伤成这样的吧?你们还敢跟过来。好啊,那就都别走了,我们好好算算账。”
妇人扯着嗓子,那吐沫星子恨不得飙到沈梦莱他们脸上去。
“娘,怎么了?”
紧接着从屋内又走出一个年轻些的妇人,相比于之前这个老妇,穿着朴素了很多。
走出房门见到院子里这么多人,先是一惊,随后看到被架着的朱豪,连忙走上前去。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少爷抚进屋啊。”
沈梦莱双手环胸,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家子,总觉得一部家庭伦理大戏即将上演。
“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进屋前,朱豪摆了摆手,停住脚步。
“齐娘,这是我请回来的大夫,好生招待着。”
“大夫?”
被叫做齐娘的妇人先是一惊,看向他们的目光更是不善。
“既然是大夫,那就请吧。但是我丑话可先说在前头,你们若是治不好,可没有好果子吃。”
说罢,狠狠瞪了沈梦莱一眼转身和那妖艳女子一同走了进去。莫名其妙躺枪的沈梦莱憋了一肚子气,冷笑一声对乌苏道:
“城主,我陪你一起看看病?”
看沈梦莱那副样子,乌苏背后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定是这丫头要使坏了。
“好。”
朱豪的房间虽然宽敞,但是总觉得很闷热,乌苏一走进去就皱起眉头。
“为什么不开窗?”
“我这就打开。”
年轻妇人站起身,刚走到窗边,就被齐娘厉声制止了。
“开什么窗,我儿身子骨本就弱,你还想让他染上风寒吗?”
沈梦莱上下打量着妇人,一看她便是懦弱的性格。果然妇人抿了抿唇,束手束脚的走回床边。
“你不开窗子,就是让你儿子少活几天。”
“你在这儿吓唬谁呢?不开窗就少活几天,那我一直不开窗,岂不是早就死了?”
乌苏气的脸色涨红,在乌苏城从未有人敢这么和他顶嘴。被顶的说不出话来,沈梦莱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无所谓,反正早死晚死都是他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既然不想治病我们就走了,不用送。”
“等等……咳,齐娘,听大夫的。”
眼看他们转身要离开,朱豪躺不住了,急着要坐起来。
“儿啊,这人不能随便相信,你怎么知道……”
“齐娘,你若是不想待就出去。”
被朱豪吼了一声,齐娘才老老实实闭上了嘴。板着脸坐在一旁不说话,但是也不肯出去。
“大夫,我是阿豪的妻子朱贺氏,麻烦您给看一看我丈夫是什么病?”
“我已经看过了,大致病情也都告诉他了。总之脾胃肾都有问题,我现在开服药方,你去这附近的药铺抓药。并且以后要禁吃冷食,少去勾栏院那种地方。”
朱贺氏垂下眸子,眉眼间染上抹忧伤,但还是点点头答应着:
“我会……叮嘱阿豪的。”
“呦,那我们家阿豪最爱吃冷食,你说不让吃,那干脆饿死算了。”
齐娘阴阳怪气的搭着腔,哪怕是这样朱贺氏也没有回嘴。
没有人理会她,她也觉得有些自讨没趣,甩着袖子起身走了出去。
沈梦莱紧盯着齐娘的背影,沉声对朱贺氏道:
“我陪你去抓药吧。”
“好,劳烦姑娘。”
出了门,沈梦莱也不藏着掖着,直问道:
“朱贺氏,你知道你丈夫的病已经很严重了,还任由他作死。”
“姑娘是个聪明人,不瞒姑娘说,这朱家的几个人,没有一个是不盼着他死的。”
这沈梦莱倒是看出来了,齐娘和那女子表现的太过明显,让人想不知道都难。
“你们的关系倒是复杂。”
“没什么复杂的,我是朱豪的妻子,齐娘是朱豪父亲的二奶,那个女人是齐娘的侄女齐芳,也是朱豪的相好。”
嗤笑一声,朱贺氏揉了揉眼。村中还有没睡的人见到朱贺氏,与见到朱豪的态度完全不同。
“晓燕啊,这么晚怎么还出来了?”
“赵大爷,我去抓药。”
朱贺氏笑应着,挥了挥手上抓着的药方。
“给那个畜生?”
大爷也不避讳,朱贺氏没有承认也没否认,打着差道:
“赶紧回去休息吧,天都黑了,当心明天我大娘训您。”
“哎,这就回去了这就回去了。”
一路上,不少村里人和朱贺氏打着招呼,偶尔还聊上两句,朱贺氏都迎着笑脸。
“你在村里的人缘不错。”
“是我爹活着的时候和大家都处的很好,这些人也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那你为什么会嫁给朱豪?你会识字,你父亲应该是个教书先生吧。”
朱贺氏有些诧异,眨着眼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爹是教书先生。”
“你能看得懂药方,甚至能认出几个药名,这村子里大部分人不识字,尤其是女子。”
轻笑一声,朱贺氏觉得自己半辈子终于遇上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姑娘可真聪明。没错,我爹生前是教书先生,但是我家里比较穷,我爹又乐善好施,到最后自己卧病在床都没钱治病。村里的人能帮的也都帮了忙,但大多数都穷得很,我爹也不愿麻烦别人。”
“直到我爹死,我都没银子安葬他。没办法,我去求朱家老爷子,当时朱家老爷子就答应给我银子安置我爹,条件是嫁给朱豪。他认为我算是村里最有学问的女子,能让他儿子安定下来。”
“但是他错了,朱豪非但没改掉一身的毛病,还变本加厉。仗着我性格懦弱,不爱言语不爱告状,将那些女人带到家里来。因此患上这些病都是我意料之内的,我不爱他,但是我不会害他。”
“至于那两个人,我不就不敢说了。自从老爷子死后,朱家的东西,她们惦记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