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顾封做了一个梦，有一个人在他身边玩闹，无论他怎么看，都看到的是一张模糊的脸。
他大口呼吸着，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只不过才过去十多分钟，却觉得这个梦做了好长，卷子被他胳膊压的有些褶皱了。
顾封起身接了一杯凉水喝下，压下心底里的躁动，集中注意力，开始做下一道大题。
温书书随意的把手搭在唐淮的肩膀上，翘着二郎腿，“我说，别耷拉着一张脸，笑一笑，十年少。”
唐淮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了下去，压了一路的怒气，还是没有压下去，给了温书书一个爆栗。
“你丫的，把我丟在一边，你知道我怎么回去的吗？”
温书书扯着嗓子，“不带你这样玩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想摸清你哥的底，好怎么下手。”
两人一起长大，经常打打闹闹，就算是鼻青脸肿，也不会怪怨对方，他们之间是打出来的友情。
唐淮靠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的吊灯，“他太穷了，我都怀疑他是为了我们家的钱才来的。”
连打车钱都没有，着实让人看不起。
温书书说起了那天的事，“我感觉你哥对你不错，你不知道，你当时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的模样，尤为可怜，像无家可归的小狗。”
唐淮轻蔑的哼了一声，“我没承认他是我哥。”
“还有，不要刺激我。”颇有点小孩子的意味。
温书书改了口，“或许你应该尝试着和顾封相处。”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唐淮的注意力从吊灯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那天你自己说的。”温书书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头，以免再遭受到第二次暴击。
……有吗？他忘记了。
唐淮问他，“你到底向着谁？”
温书书拍着胸脯保证 ，“我的心日月可鉴，只向着你，要不要我挖出来，你看看。”还做了一个挖的动作，比了个心。
“别贫嘴了，你这张嘴连小姑娘都哄不了，更何况是我这种百毒不侵的人。”
温书书表示不服气，“为什么？”
“太油腻。”
温书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唐淮说的没错，小姑娘见他都绕着道走，“话说，你到底怎么回去的？”
唐淮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说起这件事，他就憋屈，太丢人了。
温书书在一旁笑的打滚，“是个好主意，怎么，你这种少爷没坐过单车后座吧。”
说实话，长这么大，唐淮从来没有坐过自行车的后座，也没有人坐过他自行车的后座，他骑单车的机会并不多，也就五六次吧，记不清了。
还记得，在十岁的时候，他第一次学骑自行车，用了半天就学会了，同龄人需要好几天，他引以为傲，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母亲。
可母亲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高兴，甚至连一句夸他的话都没有，他记忆犹新，犹记得母亲说，“有这点时间，不如想想，怎么让你爸早点回家。”
在那以后，唐淮就不骑单车了，大概那天真的有气无力，大概神经大条，大概他潜意识忘记了，大概他鬼迷心窍了，坐了后座 。
沉默了一会儿，他自嘲一笑，“是啊，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坐别人单车的后座。”
温书书看他神色不对，收起了笑容，有时候挺心疼他的，小时候唐任志经常晚归，夏萍又卧病在床，唐淮表面上不缺任何东西，其实，他的内心是孤独的。
经常往他家跑，而且每次都是流着眼泪，唐淮缺的是爱，缺的是陪伴，从小到大，唐淮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上学，星期天，放学，都在一起。
气氛有些沉重，温书书无处安放的手，犹豫之后，还是放在他的腿上了，他怕放在肩膀上，又要挨打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没事。”唐淮嘴上说着没事，但还是红了眼眶，每当他有高兴事或悲伤事，第一个想到分享的人就是温书书了。
温书书提议，“要不出去吃火锅？”
唐淮压下所有负面情绪，“走啊！”
吃火锅是最容易出汗的一种方式，只要流了汗，就不会流泪了，都是水分，没什么特别，只是用另一种方法排出体外罢了。
他们排了号，估计还需要两个小时，唐淮最怕的就是等待，显得有些不耐烦，从兜里掏出一个牛奶味的棒棒糖，含在嘴里，甜味可以让他少些躁动。
“你还是一如既往不变的口味。”温书书就没有见过他吃过别的口味。
“习惯了。”不是喜欢牛奶味，也不是不喜欢其他的口味，只是因为习惯，会下意识的买牛奶味。
店门口摆着一些凳子，等的人可以坐，生意比较火爆，一眼望过去，全部都是人头。
等等，这是……顾封。
仿佛有感应似的，顾封抬起了头，惊讶一闪而过，他站了起来，走了过来，“要不要一起？”马上就要轮到他了。
唐淮：冤家路窄。
“不……”
温书书用手指着顾封，显然有些激动，“顾封，你也在这啊！”
了。
顾封笑了笑，“看着人挺多，想着肯定好吃，就过来了。”
唐淮挑眉，“你们有这么熟吗？”
温书书干笑了几声，“不要在意那些小细节。”
“咱们和他一起吧，不然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温书书太热情了，而且唐淮讨厌等待，半推半就答应了。
温书书一马当先，顾封走的稍慢了几步，和唐淮并排着。
温书书一口气点了一大堆，“顾封，你看看，还需要点什么？”
唐淮：“……”
见色忘友，不对，见人忘友。
顾封没有忌口的食物，温书书点的他都行，“你点的我都爱吃，挺多了，要不就这些？”
温书书凑过去，指着菜单上的一个小甜品，“这个也好吃。”
“那就点三份吧！”
这两人完全无视他，唐淮忍不住说，“我要清汤。”
温书书打了一个响指，“点了。”
母亲做卤肉卤菜，基本都是辣的，顾封养成了爱吃辣的习惯，“一点辣都不吃吗？”
温书书替唐淮回答，“对啊，他一口辣都不能吃，我还记得有一次我鼓励他吃一口辣的，你猜结果怎么样？”
顾封很认真的猜测，“过敏？”
“喝了十杯水，哈哈哈……”
唐淮纠正道，“你那是怂恿我。”
温书书摆摆手，“无所谓了，不要在意那些小细节了。”
顾封和温书书都是爱吃辣的人，翻滚着的汤水漂浮着大把的辣椒，就连蘸料都放了两大勺辣椒油，看着就有食欲。
顾封把一半菜放入清汤，一半菜放入爆辣，还顺带把虾剥出来，放入唐淮的碗中。
唐淮动了动嘴皮子，准备说点什么，被温书书抢先了，“啧啧啧，这待遇和皇帝比起来，可一点也不差。”
“……吃你的饭，多管闲事。”
吃了几口，就出了一身的汗，果然舒畅多了，只是辣味都跑过来了，唐淮皱了一下眉头。
没过一会儿，辣味没了，唐淮抬头看了一眼，风扇关了，辣味就不会飘过来了，所以刚才他是去和服务员说了，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唐淮吃不了多少，到最后剩了不少，顾封从清汤捞起来菜和肉，沾着辣椒油吃了。
期间，顾封借去洗手间之口，去结了账，唐淮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这一顿大概三百多，那天连打车的钱都没有，唐淮实在是无法相信顾封会这么大方。
三人出了店门，温书书说，“顾封，谢谢你请客，下次我请。”
顾封点点头，“好。”
温书书也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可偏偏对顾封不一样，仿佛认识了许久。
“那你们一起回，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温书书不得不回，他们家有门禁，尤其这几天老妈脾气大，惹不起。
唐淮吃的有点撑，不想走太远了，“那你回去打电话。”
“放心吧。”
活跃气氛的人走了，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唐淮掏了掏口袋，拿出一把零钱，几元的都有，“我不想欠你人情。”
顾封没有伸手去接，“下次你请我就是了。”
唐淮并没有打算和他深交，今天纯属碰巧，没有下次，“不了，我没时间。”
顾封停下脚步，“你一不好好学习，二不需要做什么事，为什么没时间？”
面对他的质问，唐淮没好气的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明白吗？”
“我只知道，一家不住两种人。”
这是什么歪理，唐淮没有听过，“爱要不要。”
路过便利店，唐淮拿着一把零钱一股脑的全买了牛奶味棒棒糖，整整一大袋，顾封从他手里接了过来。
“打车回家吧。”
可悲的是唐淮手机又没电了，零钱买棒棒糖了，最后还是顾封付的车钱，他的脸都在顾封的面前丢尽了。
回到家，唐任志和顾丽丽在看电视，唐淮看剧名就知道演的什么了，无非不就是家庭伦理大战，很适合他们看。
唐任志扶了一下掉下去的金丝眼眶，“少吃点糖，长蛀牙。”
顾封随口答应，“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