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太后突然威严开口。儿子和媳妇恩爱是好事,可是这是霍云屹的接风洗尘宴,他们两个如此若无旁人,实在是很不给霍云屹面子。
听到太后的话,霍启曜心里不免也有些埋怨,明明自己才是亲儿子,太后却对霍云屹处处维护,若不是为了太后,他哪需要这般装面子?
“母亲,儿子喝多了,还请母亲勿要笑话。”霍启曜忍下怒气道。
太后心中一叹,也不好不顾及皇帝的面子,便转脸对魏琅玥道:“翊王妃是个好孩子,哀家看她甚是喜欢。我这有一盆东海珊瑚,与你年轻人倒是相配,正好赠与你。”
宫内侍很快端来一盆足有一人高的东海红珊瑚,翡翠底座镶宝,其中点缀着几颗硕大的夜明珠,黑夜中散发着悠悠的光芒,看起来就价值连城。
“太后娘娘,这个太贵重了,玥儿不敢领受。”魏琅玥委婉客气道,在这个时代想要取到红珊瑚恐怕不太容易,就是如此品相完好的。
太后慈爱的笑起:“哀家送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你好生收着,这东西将来流传,还能做个传家宝。”
皇帝不给面子,太后最不好明说,只能赏赐了这般价值连城红珊瑚,这也是为了平复朝臣之心,叫他们不要多想。
霍启曜听见“传家宝”这话,脸色便越发阴沉起来,难不成太后还真是想要保他一生太平!
他怎么可能会允许,允许一个时刻可能取代自己的人好好活着?
“陛下,不要喝这么多的酒,饮酒伤身,臣妾可是会心疼的。”赵楣眉头轻轻皱起,声音轻柔的劝他,一双细嫩的柔荑轻轻的拉着霍启曜的袖口。
霍启曜不知皇后为何突然性格温婉了起来,但无疑是令他满意的。
霍启曜邪气一笑,压低声音对她道:“朕可舍不得朕的皇后心疼,只想好好疼一疼朕的皇后。”
宴席这才开始不久,霍启曜便以自己喝多了酒身体不适为由,拉着皇后退下了。
虽说是叫众人自便,可是连皇帝都走了,谁还能继续待在宫里呢?于是便也纷纷告退。
而一身白纱正准备给皇帝献舞的海米娜在灯光中惊艳出场时,宴席上根本都没剩几个人了,更别提皇帝。
海米娜被这一变故气得咬牙吐血,她本想借着皇帝的东风好好气一气魏琅玥,却没想到天熙的人都这么看不起她。想她在邬贤为圣女时,也是人人恭敬的,又因为容貌出众被奉为邬贤明珠,可到了这里却屡屡碰壁。
不过纵然海米娜记得咬牙切齿,也根本没人在意。
魏琅玥更是早早的上了马车,夜色里,王府的马车辚辚的压过青石地面,单调的声响在在夜风里叫人放松。
突然腹中传来一声响动,魏琅玥瞬间红了脸。
霍云屹故作一本正经,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可魏琅玥是不肯相信的,见他耳朵尖都红了,便狠狠的踢了一脚过去:“要笑就笑,我就不信你不饿!”
宴席上菜色精美,她也没有过多忌口,可问题是皇帝过早发难,还是让她没吃饱。
霍云屹果然毫不客气的扑哧一声,转而爽朗大笑起来:“可是,我没有肚子叫啊。”
魏琅玥丢脸,又见这人实在笑得开怀,虽说是自己叫他笑的,可到底心有不平,明明他比自己吃的还少,于是没忍住,又准备踢上一脚。
不过这次却叫霍云屹抓住了脚踝,霍云屹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好了,不闹了,我带你去吃馄饨。”
此时倒不算是夜深,可月光已高高挂起。
“不是有宵禁吗?此刻还能买到馄饨?”魏琅玥有些茫然的望着他。
原身是个小可怜,将军府里还能有谁会记得带她出去吃东西,所以也根本不知道,城东有个热闹的集市,是不夜城,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魏琅玥掀开马车帘子,看见外头灯火明亮,甚至有小商贩来来往往,声音清亮的招呼着客人。朱红高楼,处处张灯结彩,香风腻人,身段诱人的女人们穿着暴露的纱衣站在夜风里嗑着瓜子,手中挥舞着手绢招揽客人。
魏琅玥看得正津津有味呢,却被某个黑着脸的人拉下了帘子。
“你这是在干什么?”她来这里这么多日了,每日忙碌,还真没见过这种场景,觉得十分有趣味。
霍云屹冷着脸,振振有词:“你一个女子,竟然对这些花柳之地这般有兴趣?”
“这般花柳之地,还不是王爷您亲自带我过来的吗?您这可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不过就是看看,还能怎么样啊?”魏琅玥不悦道,明明是他带自己过来的,现在自己连看一眼都不行。
霍云屹脸色更黑了,语气阴沉:“那依照你的意思,是还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就是想进去看看,对于这种只在传闻中的事物,魏琅玥自然是颇为向往的。
传说中多少风流佳人,传说中多少名人轶事,传说中多少英雄红颜,可都是与此地有脱不离的关系。
如何能不叫人心向往之?
不过当着这黑脸罗刹的面,魏琅玥没胆子说出来,瞪了他两眼,从紫檀木匣子里摸出些五香瓜子吃。
马车一路行驶过这些热闹繁华之地,到了一个颇为偏僻的柳树之下停下,树下有个露天小摊子,一盏油灯微暗,白烟袅袅。
霍云屹与魏琅玥一桌,两碗现包现做的虾皮肉馅馄饨,上头撒上些葱末,配上两三点芝麻香油,味道极香。
还算干净的老木桌上还摆放着一小碟子干椒辣油,红艳艳的。
魏琅玥夹起一个吃,面皮柔软筋道,内馅鲜美,就连滋味清爽的汤汁也是极其鲜的。不过半刻,魏琅玥就已经将一整碗馄饨连汤带水全吃光了,她中间还加了些辣椒油,是吃的整个人都起了汗,莹白的脸上一层薄汗微微泛红,像是清晨带露的花。
霍云屹看得目光一暗,咳嗽了两声。
“这家馄饨真好吃。”魏琅玥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太鲜了!”
“他家虽没有字号,却也是老传承了。”霍云屹语气冷清的开口道:“东西还算干净,虾和肉都是新鲜的。现在时间还没到,端午节时,他家的咸鸭蛋才是最好吃的,个个都能流油。”
“那我们端午节的时候再来?”魏琅玥眼中像是燃起了火光,亮闪闪的。
这般好的夜市,若是能够隔得近些,魏琅玥倒是愿意每日走上一趟。毕竟这个时代大晚上的实在是没什么消遣,好不容易有个夜市,却太远了。
霍云屹看着她明亮的眼,喉咙发紧,脸色就越发冰冷了,他矜持冷淡的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魏琅玥吃得太饱,就不愿意再上马车,而且夜风正好,如此月色,若不相伴岂不辜负了。
她想要步行而归,霍云屹也没有拒绝。
“怎么了?”魏琅玥疑惑的看向站在原地没有行动的霍云屹。
霍云屹不自在的咳嗽了声:“过来拉住我的手。”
“为什么?”魏琅玥眼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怕你走丢,这里有许多拍花子,不算安全。”霍云屹又画蛇添足的加上一句:“以后若没有我在,不要轻易来这种地方。”
这地界鱼龙混杂,当真不算什么安全地。
魏琅玥所以有些别扭,但还是走过去挽住了霍云屹的手臂,就当满足一下他吧!
少女的馨香悠悠入怀,两个人像是隔开了热闹的街市,顶着一轮明月,在繁华的灯火中,缓缓而行。
“玥儿?”谢凌宇睁大着眼睛望着手拉手的二人,语气中很是不敢置信。
“谢大人?你怎么在这儿?”魏琅玥抬头看了一眼他出来的花楼,乐声靡靡,香粉酒气肆意流淌。
纵然有颇多尴尬,可是在魏琅玥所见中,谢凌宇应当是个洁身自好的好男儿。若说同僚设宴不好聚,倒也说得过去,可他这明明是孤身一人,多少有些不好的意味。
谢凌宇因醉酒而满面通红的脸上居然冷笑了一声:“我在哪儿,又关翊王妃什么事情呢?”
魏琅玥皱了眉头,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针对是为何,但想想此人给济世堂带来的大笔生意,也就当做没听见一般:“谢大人醉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谢凌宇语气颇为凶狠,“翊王妃只需要好好当好你的王妃便是,又何必管我这种人?莫要这般假惺惺的好意了,实在是令人想吐的很。”
“谢凌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着本王的面,好好解释一下!”霍云屹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此刻已经完全烟消云散,眸中阴黑。
谢凌宇充血的眼中,对霍云屹是忍耐过后的恨意,他自嘲般的笑笑:“谢某与王爷相差甚远,只祝王爷与王妃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谢凌宇,你恐怕真是喝醉了酒,还是早些回去得好。”魏琅玥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可并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