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良在江家老宅地下室内醒来的时候,完全没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他失去意识前,还在研究爻眼,但突然间感觉无法呼吸了,紧接着眼前一黑。当然,他并不知道那是因为黑暗年良被僵尸陈辉杀死后导致的,所以,他醒来后,看到旁边林箐和郁离那支离破碎的尸体,很是惊恐。甚至还以为爻眼将自己传送到了某个其他时间段。
不过,就在年良尝试着要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失去了知觉,当他努力仰头起来查看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直接愣住。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团如烂泥般的黑色物质,四肢已经完全消失。
“别害怕,重新融合必须经历这个过程。”黑暗年良的声音此时响起。
年良闻声四下寻找,终于确定那声音是从自己脑后传出来的。年良自然无法看到自己脑后,如果他能看到,肯定会再次被吓到,因为他后脑勺上出现了黑暗年良的面部轮廓。
黑暗年良淡然道:“首先是头部,然后才是身体,这就是融合的顺序,但是,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你在融合我,还是我在融合你,所以,最终融合完成后,留下的是你还是我,只能看命运的安排了。”说罢,黑暗年良发出怪异的笑声。
年良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暗年良道:“有个怪物出现了,杀了很多人,也杀了我,我死了,你也死了,只是,我也没想到,有人会将咱们俩的尸体堆在一起,因此触发了什么,导致了我们俩开始融合。”
年良疑惑:“怪物?什么怪物?”
黑暗年良道:“已经不重要了,年晗没事,逃掉了,至于去哪儿了,我不知道,但是我能感觉到年晗还活着,而那怪物也死了,有什么东西在顷刻之间干掉了那东西,大概是年成凯出手了。”
年良立即问:“我父亲来了?”
黑暗年良嘿嘿笑着:“他一直都在。我原本只是你脑海里被压制的一段意识。你很清楚你那些复仇和杀人的念头会违背自身的原则,但是你不复仇又觉得对不起自己死去的妻子,所以,我便离开了你的身体,成为了单独的个体,帮你去做那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至于我是什么,你不需要纠结,因为我就是你,你的另外一面。”
年良立即问:“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引到江家来?是因为宇部落的虵石吗?”
黑暗年良解释道:“不是我引你来的,是我们的父亲让我这么做的。”
年良又问:“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告诉我一些,我都无法理解的话。”
“他说什么了?”
“他说,宇宙万物最终会归于太一,而太一没有准确的定义,如果必须要给太一一个形象,那就只能是一个圆。对于圆而言,起点就是终点,所以,没个人都有无数次机会,但是机会改变的只是过程,而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毁灭、重生,再毁灭,再重生,如此周而复始。只是能意识到这一点的屈指可数。”
年良不明白,实际上在他眼中,年成凯就是个陌生人,他只是能感觉到自己父亲身上带着一种无法挽救的绝望。
黑暗年良又道:“我出手对付那怪物的时候,父亲就在旁边,他没有出手,只是冷眼旁观,我被杀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出手,我不知道为什么。”
年良问:“你是说,最终杀死那怪物的也许不是年成凯?”
黑暗年良道:“我想说的是,那怪物绝对不是这个世界该存在的东西。”
年良不再说什么,因为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是年晗,不管融合之后最终留下来的那个人是自己亦或者黑暗面,他都要想方设法前往头七镇。对于年良而言,如今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就是儿子年晗,他失去了妻子,不能再失去儿子了。
◆
被年晗带到头七镇内的江安饶,的确如江观南所说开始好转,加之祝余又是一个大夫,所以,身体情况很快恢复起来。年晗的回归,加上带回了妻子的缘故,头七镇内原本的那些人似乎因为清楚知道自己无法再离开此地,变得团结许多,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江安饶这个孕妇身上,都在期待新生命的诞生。
年晗完全不知道外界到底如何了,他只能抑制住自己去胡思乱想,但心里始终对父亲年良很是愧疚。不过,因为肚子逐渐大起来的江安饶,他再次压制了其他的想法,全身心投入照顾之中。
最矛盾的恐怕还是陈辉,他不仅再次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江安饶,也从年晗那里得知了,在年晗所在的那个世界内,连环杀人犯竟然是自己,而弟弟也是自己用农药毒害的,这让陈辉显得很是痛苦,甚至产生了也许在自己那个世界,凶手也是自己的错觉。至于那个死而复生的川柏,虽然没了双眼,人却产生了变化,似乎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每天就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现在的头七镇不再像是困住他们的古怪空间,反而像是一个避难所,原本想要拼命离开的人,开始庆幸自己来到了这里。可是,他们始终弄不明白,为何在这个地方会出现两个川柏,一个是死而复生的川柏,而另外一个只能在夹缝空间内活动的僵尸川柏。让年晗觉得最古怪的是,他那个世界的僵尸陈辉杀人的手法,却与另外一个世界的川柏完全一致,似乎冥冥中所有事情都是有联系的。
最古怪的当属江安饶,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大得有些离奇,这让年晗有些害怕,因为他带江安饶来头七镇也不过一周的时间,似乎每一天肚子就会大一圈,就像是在外面过了一个月。不过祝余按照自己的经验判断,江安饶肚子里应该是两个孩子。
年晗闻言很是惊讶:“两个孩子?双胞胎?”
周兮、池南乃至于川柏闻言都开始替年晗感到高兴,江安饶自己也无比意外,没想到自己肚子里竟然有两个孩子。
祝余道:“我只是凭经验,实际上号脉是号不出来的,但至于是双胞胎还是龙凤胎,我就不得而知了。”
年晗欣喜地看着江安饶,江安饶也笑了,因为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两人的预料。
祝余又道:“而且,按照之前的规律来看,估计再过几天,你妻子就得临盆了,所以,我们得做好准备。”
因为住在建筑中无法避开空间更迭的缘故,所有人都在桃树林中搭建了窝棚,所幸的是这里并不潮湿,温度也算合适。唯一麻烦的就是,他们饮水都是用贡品里的水,不敢再喝泡过尸骸的井水。
如今,年晗不再去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想自己的两个孩子可以平平安安诞生,同时,年晗还注意到祝余似乎对江安饶的关心有些过分关注。甚至超出了他这个丈夫,有任何事都在忙前忙后,年晗不由得又开始怀疑祝余这个人的身份。
按照年晗的计算,来头七镇第十一天后,江安饶终于临盆,接生的自然只能是身为丈夫的年晗以及身为大夫的祝余两人,当孩子生下来之后,年晗才发现原来是一儿一女,竟然是龙凤胎。
年晗已经激动得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祝余脸上也露出轻松的表情,江安饶因为太过虚弱已经睡过去了。
祝余看着自己怀中的儿子,又抬眼看着年晗抱着的女儿,道:“给孩子起个乳名吧。”
“乳名?”年晗却道,“先起大名吧。”
祝余却是道:“大名你起了也没有用。”
年晗疑惑:“什么意思?”
祝余没有解释,只是道:“这里没有日月,没有黑白,你妻子生的恰好是一儿一女,就如同是此处的日月阴阳,不如就以此为据来起乳名吧。”
年晗还在追问:“为什么起了大名没有用?”
祝余依旧自说自话:“儿子就叫乳名叫丹曦,就是红日的意思,取自‘丹曦素魄之躔次’,女儿就叫望舒,取自‘望舒犹挂西林端’。”
丹曦和望舒?日月的美称?为什么要这么起名字?上次离开前,年晗就意识到,祝余应该并非如他自己所说来自于什么康熙年间。就在年晗还没有提问的时候,祝余又道:“丹曦和望舒都不能留在这里,因为他们的体质特殊,如果不在拥有正常时间流速的世界中生活,会引起巨大的麻烦烦。”
年晗立即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祝余依旧不回答:“丹曦体内流淌着年家的血液,是凝神的直接后代,换言之,他体内拥有格部落的虵石,而望舒体内自然拥有宇部落的虵石,这辆股力量如果长期留存于这个太一空间内,导致的结果,连我都无法预知。”
祝余的这番话,终于让年晗明白,祝余应该不是别人,就是江观南口中那个宇部落首领宇跃。宇跃也不再隐瞒,坦诚自己的身份同时,也告知年晗,自己也就是那个一直没有被发现的所谓的无名氏,至于外面那个江寻,完全是一个意外,是他的一个实验手段。
年晗不解:“实验手段?”
宇跃道:“对,我尝试过将其他世界的人带到另外一个世界中去,结果失败了,根本带不过去,所以,只能将他留在了这里。”
年晗又问:“那你为什么现在突然告诉我这些?”
宇跃道:“因为我在等待命运线发展到此时此刻,也在等待这两个孩子的出生,因为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准确而言,在你所存在的世界中,这一切是注定的。”
整个宇宙到底是什么?如何定义,又带着多少神秘的力量,谁也不知道。这些就算对宇跃这类拥有穿梭能力,几乎接近神的人而言也是未解之谜。而且,宇跃的能力也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也就是说,他的能力有限制,并且无法违背命运线既定会产生的事实。比如说,宇跃是无法改变历史进程中的大事件,就算他想尽办法改变,大事件依旧会换一种方式发生。霾国的创造者凝神来自的是另外一个宇宙。
年晗懵了:“另外一个宇宙?”
宇跃解释道:“存在很多个宇宙,而每个宇宙中又存在很多个世界。这是我所知道的,所以,看似凝神在这个世界是强大的,但相比整个宇宙,他不算什么。为了避免糊涂,凝神来自的那个宇宙和我们所在的宇宙就用乾坤来区分。他来自乾宇宙,而乾宇宙中又包含了无数个世界,与我们现在所在的坤宇宙一样。每个世界大体相同,却又有不同之处。就好比在你的世界中连环杀手是陈辉,而在而在其他世界中连环杀手却是川柏一样,变化的是凶手,不变的是事件。反之,凝神原本所在的坤宇宙中与这里又完全不一样,在那个世界中存在着和我们这个世界一样的东西,例如说大象、老虎,但也有我们这个世界认为是神话中才有的龙凤。”
年晗仔细听着,虽然可以理解一点宇跃的话,但还是无法彻底明白这一切与现在发生的关联在何处。
宇跃又道:“凝神是如何来到乾宇宙的,又是如何选择乾宇宙的某一个世界,这个我也不知道,毕竟严格而言,我也仅仅只是他创造出来的。但我清楚的是,在乾宇宙中存在的无数个平行世界,被凝神影响的只有你所在的这个世界,其他世界内虽然也存在年晗,但也有不同之处。”
年晗立即看了一眼远处:“可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陈辉说过,他年轻的时候知道我的存在,也知道我和江安饶的事情。”
宇跃又道:“一个世界无论怎么变,该存在的始终会存在。虽然凝神来到了你所在的那个世界,但这个世界中原本应该存在的一切也都存在,所有的也只能在原基础上进行融合。就好像是你来到沙滩上,你虽然可以用沙滩上的沙子来堆砌成其他形状的东西,但永远无法改变沙滩上原本存在的沙子和海水是一个道理。那个世界虽然有年晗,也有江家,但因为没有霾国的影响,他们的人生进程会变得不一样。那个世界中的年晗虽然与江安饶认识,也许还会侦破连环杀人案,但是,那个世界的年晗不会进入头七镇。”
年晗又问:“但是头七镇是绝对存在的,对吧?”
宇跃又道:“乾坤宇宙之间原本就存在一个绝对的太一空间,而乾宇宙和坤宇宙各个平行世界中间也存在一个太一空间,太一空间的作用就是隔开每一个世界,我之所以会来这里,就是因为此处就是乾宇宙隔开各个世界的那个太一空间所在地,我只是以此作为基础利用虵石的力量又重新创造了一个假的太一空间,如果不这样做,如果真的有人误入这个空间内,很难再出去。因为真正的太一空间是一片沙漠。”
年晗依旧摇头:“那,那我需要做什么?”
宇跃道:“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因为你只是一个重要的环节,你这个环节必须存在,就像是流水生产线上的某一个步骤,你这个步骤无法去做别的事情,但又无法缺少你。”说完,宇跃看着怀抱中的孩子,“这个孩子才是重点,在他身上不会发生你父亲和你爷爷悲剧,也就是说,这孩子绝对不会诞生任何黑暗面,他是纯粹的凝神后代,他既是人,也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