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问:“问他们的经理是什么意思?”
秦一云解释道:“你们还没搞明白吧?我呢,是帮老板打理剧场的,老板的戏班子不用剧场的时候,我们就租出去,这段时间呢,基本上没我什么事,剧场相关的事物都由魔术团自己的经理来负责,如果剧场内有什么破损,电路问题,他们才会找我解决。”
说着,秦一云就要关门,池同书一把将门撑住:“着什么急,还没问完呢。”说着,池同书故意露出腰间的手枪,这明显是威胁,这也是以前的习惯,原本池同书不愿意这么做的,但见秦一云不配合,只能来硬的了。
秦一云看到手枪竟然也不害怕,冷笑道:“亮枪啊?吓我?”
黄道看了一眼池同书,岔开话继续问:“秦先生,我们需要你帮忙提供下这个魔术团的相关资料,他们租用剧场肯定有相关资料吧?”
秦一云问:“什么资料?就是一份合同,合同上面也没什么呀。”
黄道问:“魔术团从哪儿来,管事的是谁,有多少人,这些你总该知道吧?”
秦一云笑了:“这就奇怪了,你们是巡查,你问我?这些事,合同不会写,合同上只会写他们租多久,租金是多少,怎么支付,如果有损坏又如何赔偿,关于人员,按理说应该向巡查署报备,我怎么会知道?”
秦一云所说的当然有道理,黄道和池同书也知道,原本打算先找经理,然后再去剧场所在的巡查署拿备案的。
池同书继续问:“诶,你就没发现魔术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秦一云特别不耐烦:“我是不是要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呀?”
黄道看着池同书道:“算了,走吧。”
两人离开,秦一云关上门之后所有的表情从他脸上消失,他直接站立在门前的位置,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后,这才走向里屋,然后注视着床上。惊讶的是,床上还有另外一个秦一云,正在呼呼大睡。
公寓外,黄道和池同书坐在车里商议,此时一名黑衣男子提着皮箱从公寓内走出,而这名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昨晚给他们两人送票的那人。黄道和池同书完全没留意从他们车旁不紧不慢走过的黑衣人。
黄道看着二楼最里面房间的窗户,池同书也探头看了一眼,问:“你看什么呢?”
黄道琢磨了半天说:“我总觉得哪儿不对。”
池同书摇头:“我不觉得,只是认为那小子有点嚣张。”
黄道说:“不是,是先前秦一云说话的声音在走廊里听起来怪怪的。”
池同书回忆着:“有吗?”
黄道发动汽车:“走吧,去巡查署拿备案。”
的确,秦一云太嚣张了,按理说,战时状态下,一般百姓对巡查、军人不要说害怕,至少会表现出合作,但秦一云那副模样完全是觉得黄道他们拿自己没办法。要知道在这种时候,黄道他们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就把秦一云抓起来。
两人来到巡查署之后,找到相关人员,拿到了偃师魔术团的备案资料,从资料上来,偃师魔术团一共就二十人,负责人一人,负责全团的各项事务;经理一人,负责对外洽谈合作;财务一人,负责收支;厨师两人,负责买菜做饭;剩下十五人全都是表演人员。
黄道看了两遍,没觉得哪儿有问题,可池同书却是眉头紧锁。
黄道问:“你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池同书指着资料说:“我在上海的时候,曾经参与调查过一个魔术团,也看过他们的人员资料,人家的资料很详细的,分好几块,其中有一块特别重要。”
黄道问:“哪一块?”
池同书看着黄道说:“负责道具的,魔术团必须要有负责道具的,但是他们这里没有登记,不应该。”
黄道赶紧问相关人员,可那人也不懂,只是清点他们人员是一共二十人,检查后发现没有违禁品,也就没当回事。
的确,这种检查没问题。
黄道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他们的身份你们核实过吗?”
那名巡查为难道:“黄大哥,现在兵荒马乱的,我们怎么查呀?只要证件没问题,其他的我们没必要查不是吗?而且这些人都来自于天南地北。”
虽然话有道理,但这个魔术团肯定是有问题的,资料不全,只能说明他们贿赂了这名负责登记的巡查,当然,这件事也没有必要追究。
黄道让那名巡查抄录了一份备案后,拿着抄录的那份便离开了。
池同书上车后笑道:“若你不是龙将军的外甥,这些人不得恨死你了?”
黄道说:“他们现在一样恨我,背地里骂我呢,我们还是去一趟魔术团吧。”
黄道刚发动汽车,就看到先前公寓的门房急匆匆跑进巡查署,黄道和池同书对视一眼,立即走进去,一问才知道,秦一云死了!
他们走之后,门房就发现秦一云没有拿昨天留在门房那里的一把钥匙,门房就赶紧给他送上去,但是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回应。门房觉得有些担心,寻思了好久,干脆将门打开了,这一打开不要紧,一眼就看到了房间里的血迹,他顺着血迹走过去一看,发现秦一云死在了床上,喉咙被人割开了,满床都是鲜血。
黄道和池同书立即带着大批巡查赶到现场,实际上他们两人应该被调查,但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就免了,案子也顺理成章交给黄道来查。
秦一云所住的公寓是一室一厅一卫,面积并不算小,还有个阳台。屋子里除了床之外,其他地方都很干净整洁。
黄道检查尸体的时候,池同书凑过来说:“有点奇怪。”
黄道问:“怎么了?”
池同书道:“我在门口的台子上发现了秦一云的早点还有报纸,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窗户和门都完好,阳台也没有足迹。根据门房说,我们走之后,就出去了一个提着箱子的黑衣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人进出。你看,秦一云死在床上,从床上的被褥枕头来看,他似乎起床之后没有收拾就出去买早点了,回来后被人杀死。”
黄道看着周围:“从家里其他地方来看,他这么爱整洁的人,起来后肯定第一时间收拾床铺,但是他没有收拾,为什么?”
池同书道:“要不是有特殊原因,要不就是床上还有另外一个人。”
黄道立即检查早点,发现早点只有一个人的,如果还有另外一个人,秦一云不可能只买一份早点。于是,黄道又将门房叫来问话。
门房因为目睹了现场,已经吓坏了,坚决不进屋。黄道和池同书只能在走廊上问话。
门房道:“两位长官,我已经说了,我就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提着一个大皮箱从里面走出来,除此之外,没见过别人了。”
黄道问:“那你还记得这个穿黑衣服的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吗?”
门房一愣:“还别说,我没见过这个穿黑衣服的进来过呀。”
黄道和池同书对视一眼。
池同书立即道:“你好好回忆一下,昨晚是你值班吗?”
门房点头:“我们这里三个门房,轮流值班,昨晚我是八点半接的班,我没打瞌睡呀,一直在门口守着呢,没有看到那个穿黑衣服的进去过。”
黄道寻思了一会儿问:“那早上秦一云是什么时候出去买早点的。”
“您还真的提醒我了,”门房立即道,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之前就在想,我大清早没见秦先生出去过呀,他买早点回来的时候,我还很奇怪呢,我就算眨眼了,也不至于看不见他出去吧?”
黄道和池同书再次对视,这就奇怪了,没看见秦一云出去,但是却看见他回来了。黑衣男人没有看见进来,却又看见他出去。这算是怎么回事?闹鬼了吗?
黄道再次询问,门房坚称没有看到过黑衣男人进来,也没有看见秦一云出去,甚至愿意以性命担保。黄道寻思这门房也没有撒谎的理由,调查之后,门房与秦一云也没有仇怨,不可能是杀人犯的同伙。
于是,黄道将调查重心转到秦一云的尸体上,秦一云是被一刀毙命,从手法上来看是个杀手干的。
池同书凑近检查了一会儿,脸色有些难看。黄道问他,他也不回答,直到勘查的其他巡查离开后,他才将黄道叫到一旁说:“这手法我见过。”
黄道一惊:“你知道是谁?”
池同书压低声音:“这手法我也练过,军统外勤都练过,的确是一刀毙命,先用刀割破喉咙,这一刀下去人基本上就死了,然后再朝着喉咙中心位置再补刺一刀,这算是双重保险。”
黄道皱眉:“你是说这是军统的杀手干的?”
池同书为难:“我也不好说,反正,这么说吧,江湖上那些杀手,要杀人,割喉只是一刀,只有军统要求再补一刀,我记得很清楚,我受训的时候还专门问过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还被教官骂了。”
黄道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疑惑更大了,如果是军统干的,他们干嘛要杀秦一云呢?结合重庆方面要派人来,加上他们在调查魔术团,难不成魔术团里有重庆派来的人?可先前他们所看到的资料上写得很清楚,这个魔术团是从上海过来的。上海现在是沦陷区,难道说……
黄道看着池同书说:“难道说这个魔术团和倭寇有关系?或者是汪伪?但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要杀秦一云呢?”
池同书分析道:“你看,门窗完好,阳台上没有足迹,所以,杀手只可能是从阳台进屋,不可能是从阳台离开,这就说明了什么?也许那个黑衣人就是从阳台进屋的,然后清理了留下的痕迹,在屋内等待秦一云,等我们走后,再杀死秦一云,接着离开。”
黄道问:“就算你说的成立,那秦一云怎么出去的?他翻阳台出去的?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池同书觉得逻辑不通,在屋内踱着步子,随后目光注视到床上,忽然间一拍手道:“那个黑衣人不是个男的,也许是个女的呢?”
黄道问:“什么意思?”
池同书立即转身出去:“我再去找门房问问。”
池同书的意思是,杀手是个女的,昨晚先来到公寓,住在秦一云这里。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秦一云起床后没有收拾床铺,等秦一云买早点回来,被黄道和池同书盘问后,女杀手再杀死他,然后换成男装离开。
黄道不解:“那她提着的箱子就是装的女人的衣服?”
池同书道:“没错。”
结果,门房却回答他们,昨晚也没有陌生女人回来,秦一云是独居,没有女朋友,也从来没带过女性朋友回来,倒是时不时有男人和他回来。
池同书闻言又道:“我知道了,杀手还是男的,秦一云有龙阳之癖!”
黄道不耐烦道:“别胡说八道了,净瞎说,照你这么说,什么可能都有。”
门房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似乎不明白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黄道让其他人拍照继续勘查现场,再检查一遍,让池同书看着,自己则马上驱车去济世轩,他想问问年成凯对这个案子的看法。要知道,过去那些案子,都是年成凯发现那些隐藏起来的细节最终侦破的。
来到济世轩后,黄道喝了一口茶,紧接着就将秦一云的案子说了一遍,说得很详细,连他们之间的对话都几乎还原了一遍。
年成凯听完后,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坐在那沉思着。
黄道很焦急,夕凌则是让他坐下,让年成凯想想。
许久,年成凯抬眼道:“第一个问题,秦一云的身份只是剧场经理,他被杀,还是被职业的杀手所杀,这说明,他要不有其他的身份,要不就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被灭口,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黄道点头:“对,这个我想过,但是秦一云的身份我查过,没什么特殊的,至于他知道了什么,这一点已经无从查起了。”
年成凯又道:“关于那个黑衣人,我赞同池同书的推测,他应该就是走的阳台,但应该不是昨晚来的,而是今天早上。如果他就是杀手,他来那么早不动手没有必要,而且屋子里没有藏人的地方。你刚才说你们询问秦一云的时候没进屋,秦一云还挡着屋子,还有他如此嚣张,只能说明,他知道屋子里有别人,也就是说,秦一云与这个黑衣人认识,他不想让你们知道屋子里还有别人。”
黄道立即问:“你刚才说如果黑衣人是杀手是什么意思?”
年成凯起身道:“为什么你们就认定是黑衣人杀死了秦一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