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章三十:枯叶
唐小豪2023-05-05 14:535,225

  变异夕环已经无路可走,她眼前除了那条走廊之外,就是旁边那几部电梯。8424基地内所有人员抵达底层避难,都必须经过那条走廊,走廊带着感应设备,如果没有在设备中做登记的,会被系统识别为敌人,然后直接麻醉。

  夕环当然不可能登记在系统中,詹天涯还不至于那么糊涂,而且夕环曾带给8424毁灭性的灾难。

  变异夕环似乎对走廊很忌惮,站在那里迟疑着,同时头部开始飞速变化,短短几秒内,面部就分别变成了先前她袭击过的那几人,她的那张脸就像是一面镜子,只不过这面镜子可以将映照在其中人的模样记录下来。

  詹天涯站在拐角处探头看着,他虽然见过不少怪物,但这种形态的还是第一次,他再次肯定了变异夕环肯定与夕家有关。

  詹天涯持枪朝着地上开火,变异夕环发出一声怪叫后冲进走廊,她的怪叫就像是刀叉摩擦在镜面上一般刺耳,让在场的人无比难受。

  等变异夕环冲进走廊后,詹天涯立即对总控室的人说道:“动手!”

  可此时意外发生了,因为夕环不断在变化的原因,系统扫描后却是拒绝进行攻击,因为无法做出正确识别,而且大概率是自己人。

  詹天涯听到情况汇报后怒道:“自动转手动!快点!她要跑出去了!”

  就在变异夕环即将冲出走廊的那一刻,麻醉气体喷洒而出,同时,瘫痪电流也传遍了她的全身。变异夕环直接倒地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

  原本詹天涯是打算直接击杀的,不过,在想明白萨斯卡和夕家合作的阴谋后决定还是尽量活捉,他很想知道,这个变异夕环到底是什么东西。

  詹天涯示意其他人掩护,自己持枪慢慢靠近,就在他靠近的那瞬间,倒在地上那变异夕环的头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原本朝下的面部直接朝着詹天涯。詹天涯直接别过头去避开,他意识到如果和那东西对视就会被控制住。

  变异夕环见詹天涯没有上当,跳起来的同时,旋转后的身体直接抱住了詹天涯,扭曲自己的脖子,不断寻找角度要去凑近詹天涯的脸。

  詹天涯终于开火,子弹打穿了变异夕环的腹部,变异夕环直接倒地,伤口处开始流出来的并不是鲜血,而是透明的如水一样的液体,同时,变异夕环发出痛苦的声音,但那声音很快又变得尖锐,面部的形态也在不断变化。

  很快,那东西的面部恢复成夕环的模样,也不再动弹,腹部也开始流出鲜血。

  詹天涯缓缓起身道:“赶紧把她送到隔离室中,先尝试着把她救活,搞清楚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詹天涯说完又重新坐下,面对赶来的医护人员,他也只是摇头,他连别人在说什么都不清楚,因为他大脑嗡嗡作响,每次濒临死亡的时候,他都会产生这种反应,那是以前留下来的后遗症。

  詹天涯用颤抖的手拿出电话,拨给党向国。

  ◆

  詹天涯来电时,党向国依旧趴在雪地中瞄准着远处坐在篝火旁的王成洪。实际上他已经更换了位置,因为他先前所在的位置,如果开火,恐怕会误伤了年绶。

  空中的无人机继续巡航,并且扩大了范围,试图找到王成洪手下那些人,最重要的是确定人质全亚飞所在的位置。

  党向国听完詹天涯的讲述后,非常吃惊。不过,萨斯卡的这个双重计划,的确没有人可以想得到。

  党向国问:“如果冰鱼没有被送到基地呢?”

  詹天涯回答:“冰鱼百分之百会被送来。因为冰鱼里不是黑色物质,所以,当地防疫部门肯定发现不了什么,最终还是得交给我们。而且,萨斯卡也知道,我们不可能让夕环离开这里前往别的地方,只能留在基地内部看管。”

  党向国无奈道:“看样子,他们清楚知道我们的纪律和做法,如果换做他们,夕环不是被拿去做研究,就是被直接抹除了。”

  詹天涯道:“这次,夕环真的会被我们研究了,我必须得搞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尽量不伤及她的性命,虽然她应该是克隆体,但也是活生生的人。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党向国道:“我现在左耳朵听你的电话,右耳朵听的是年绶和王成洪的对话。”

  詹天涯立即问:“真的是王成洪?”

  党向国深吸一口气:“对,真的是王成洪,被我们所有人忽略的王成洪。”

  的确。对王成洪而言,“忽视”是他最无法忍受的。王成洪是家里的老大,虽然是长子却是被忽视的那个。因为家中还有弟弟的原因,他总是被忽视的那个。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展示自己,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的身上。

  很快,他从想要得到关注,变成想要簇拥,然后到想要得到他人的崇拜。所以,他很努力,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成为了家乡的高考第一名。当时还没有看过外面世界的王成洪,自以为他是天底下最强的那个人。谁知道,当他来到工大,看到成绩单的时候,发现自己虽然是第三名,可是与第一名的张文杰,第二名的詹天涯有着极大的差距。

  分数上的差距第一次击垮了王成洪,他逐渐意识到,他来到学校,以为自己会受到关注和崇拜实际上都是错觉。

  第一次夏侯与詹天涯产生冲突之前,王成洪就留意到了詹天涯,之所以留意,是因为很多女同学会偷偷在远处看着詹天涯,夸詹天涯不仅学习好,而且还帅气。

  很早之前,王成洪是自卑的,因为他长得很普通,甚至从某个角度来看说丑也毫不为过。不过,因为他拼命学习,导致他在受到关注后迷失了自己,甚至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错觉。

  这种错觉终于在看到詹天涯的时候破灭了,但是王成洪却决定和詹天涯成为朋友,正所谓物以类聚。

  王成洪走向詹天涯,开始做自我介绍,虽然很隐晦,但还是提到了自己的成绩和一些他自以为的光辉过往。詹天涯只是坐在那面无表情的听着,王成洪甚至没有意识到,詹天涯能坐在那里,只是出于礼貌。

  当王成洪说完后,詹天涯起身道:“对不起,我不喜欢交朋友。”

  王成洪咬牙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詹天涯驻足停下,只是冷冷回了一句:“你不需要这么自卑的,做人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这句话直接命中了王成洪内心一直在隐藏的东西,也差点让王成洪心脏骤停死在当场。

  那一刻,王成洪知道,自己和詹天涯之间至少隔着一条银河,距离单位也应该用光年来计算。不过,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所以,当夏侯挑衅詹天涯,要和他茬架的时候,王成洪在旁边偷偷鼓动着其他人,他要詹天涯挨揍,他要詹天涯出丑,他会在大家围上去暴打詹天涯的时候狠狠踹上几脚,然后再吐几口唾沫。

  谁让詹天涯那么傲慢的?

  是的,傲慢。他将自己的自卑视为詹天涯的傲慢。凭什么人家就必须要和你成为朋友?不和你成为朋友就是傲慢?王成洪其实很清楚这些道理,但是他假装不明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换个角度来说,像詹天涯这样的人,也很可怜,因为当他出现在某处,只是站在那里,不需要说一个字,不需要任何动作,就会深深伤害某些人。

  那天晚上,当张文杰,不,当被黄秀云控制的张文杰提醒他们去看如仙女般的殷怀梦时,王成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没错,第一个上当的人不是已死的周继武,而是他王成洪,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当周继武被杀的时候,王成洪吓得磕头求饶,而张文杰原本就不打算杀他。张文杰与詹天涯一样,一眼就可以看穿王成洪这种人。

  年绶很意外,非常意外,王成洪竟然可以如此的袒露自己的心声,将自己过去最丑陋的一面讲述出来,而且还那么的淡然。

  王成洪看着篝火道:“当一个人不够强大,又被虚荣心控制的时候,是非常可怜的,而且他还不自知。我那时候就是如此,虽然我能意识得到,却无法做到,因为我认不清自己,我总以为我可以成为天之骄子,我可以成功。”

  年绶问:“张文杰将你当做最后一道保险,是如何设计的?”

  王成洪回答:“你错了,他并没有将我当做最后一道保险,他什么也没让我去做,他仅仅只是饶了我的狗命。因为他不把我放在眼里,不屑于杀我,这对后来想明白一切的我来说,还不如被他杀了。”

  对于真正拥有聪明大脑的黄秀云而言,儿子张文杰的这个同学,即便是第三名,那也和路边的一片枯叶一样。

  你走在路上,一片枯叶因为风的原因飘到了你的脚旁,弄脏了你的鞋子,你最多只是拿张纸擦一下鞋子,而不会将那片枯叶视为敌人,最多几分钟后,那片枯叶就会从你的记忆中彻底消失。

  所以,年绶之前的推理是错误的,王成洪并不是黄秀云布置下来的最后一道保险,而是她真的放过了王成洪这片枯叶。她很清楚,王成洪什么都不会对8424的人说,他担心会波及到自己,他就是一个无比自私的人。

  工大案完结后,王成洪变得比以前还要普通,他无心学习,整天只是混日子。因为他发现诅咒没用,在案件进行的过程中,他时时刻刻都在诅咒张文杰、詹天涯等人同归于尽。

  他们必须死,他们这些比自己强,比自己优秀,比自己好看的人怎么能够活着呢?可现实是,他最恨的詹天涯活着,依旧保持着优异的成绩,依旧是那么的傲慢,依旧记不起他这片枯叶。

  没错,詹天涯真的没有将王成洪当回事,否则,为什么詹天涯在现今的案件中完全忽略了王成洪呢?

  不知道这对王成洪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王成洪伸手从篝火中抓起一根燃烧的柴火,捏紧道:“无数个日夜,我都在诅咒詹天涯,我恨他,我讨厌他,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他吃饭的时候,我躲在角落看着他,希望他被噎死。他跑步的时候,我躲在草丛里期盼着他摔死。打雷下雨的时候,我希望天上的闪电落下来劈死他!我就是个小丑,不,小丑还有人关注,但是我没有……”

  一切的改变都因为年无垠的出现。大学毕业后的王成洪,并没有分配到一个好的单位,于是,他的诅咒范围变大了,他诅咒身边一切的人。他憎恨那些比他过得好的人,但是,他却什么都不敢做。

  年无垠出现的时候,却是一针见血指出了王成洪内心所想,这让王成洪很惊恐,但又无可奈何,因为年无垠看起来是那么的强大,但是,年无垠却又和其他人不一样,似乎眼睛里带着的不是鄙视,而是温暖。

  “年老师帮了我很多,帮助我重拾了自信,帮助我走出了阴霾,”王成洪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他也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还有另外的一面,让我知道了当年张文杰他们做的那些事到底是因为什么,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也是异道中的一员,那么,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就会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

  年绶明白了,年无垠并不是在帮助王成洪,而是让他彻底倒入了阴暗面,从而被自己掌控。当然,年无垠当时那么做,并不是有什么庞大的计划,而是他需要一个人去盯着为他制造藏图的岳提花。

  这个人必须要崇拜自己,对自己惟命是从,而且还是将自己视为再生父母的人,不,是白痴,是一个可以完全控制,并且自我膨胀到了一定程度的白痴。

  年无垠深知人性的弱点。对付像王成洪这样的人,如果采用引导让他走上正途,实在太难了。不过,如果表现出理解,认为他所想的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再给他画一个巨大的饼,王成洪就会毫不犹豫的接过去。

  这种方式当然不可能用在詹天涯、年绶这些人身上,因为他们太清楚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不会相信不切实际,不会相信天上真的会掉馅饼,更不会相信人家徒手画出的那个并不存在的饼。

  用詹天涯的语气来做一个回应,他肯定会说:“抱歉,我肠胃不好,消化不了你画出来的饼。”

  可王成洪不仅相信了,而且还消化了,他在年无垠的安排下,成为了岳提花的徒弟。当然,岳提花收他为徒也是被迫的,被年无垠要求制造藏图也是被迫的,因为他有把柄在年无垠手中,年无垠知道他是邪徒,不管这件事被异道会还是8424获知,等待岳提花的都是死。

  岳提花很不情愿的将王成洪带在身边,对外却隐瞒了王成洪的存在。虽然这一点让王成洪很是不满,不过后来事实证明,岳提花的隐瞒让王成洪没有那么快被8424发现。

  只不过,岳提花没有将全部的技巧交给王成洪,王成洪的脑子也学不会那么多东西,但是那无所谓,因为王成洪的任务就是为了看着岳提花。

  年绶问:“那封信就是你写给冥耳的,以你师父的口吻去自首,这是年无垠的安排还是你自己的决定?”

  王成洪笑道:“都是。年老师必须让他死,因为他不值得信任,但是直接杀死他容易出事,所以,就做了那样的安排。只不过办法是我想的,借刀杀人是上策。”

  年绶微微点头:“你启动现在的计划,是为了什么?”

  王成洪道:“是巧合。真的是巧合,我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全亚飞突然带着那幅图出现的时候,我正好在关小陆的店铺里,我不仅得盯着我师父,也要密切注意关小陆,因为那是年老师给我的命令,只可惜,年老师死了,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伤心了好久,我真的很伤心,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王成洪这个彻头彻尾的白痴,至今都没有明白,年无垠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利用他、坑害他的人。在王成洪认为的“对他好”,就是得顺从他,说他愿意听的话,做他愿意看到的事情。如果大多数人都如王成洪一样,那么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年绶忽然问:“夕家是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年绶的突然发问,让王成洪明显一愣,但他立即反问:“什么夕家?”

  他的反应让年绶知道,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就是改造你的身躯,赐予你力量的人。”

  王成洪笑道:“我的力量是年老师给的,不是什么夕家。”

  年绶决定激怒王成洪:“就算你现在拥有了这些力量,但你骨子里还是那个自卑的人。”

  闻言,王成洪的面部肌肉都在抽搐,年绶先前的那番话还有那个表情让他想起了詹天涯。王成洪险些向年绶发难,但他控制住了自己,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和年绶之间存在的力量差距,他会被活活打死的。

  事实证明,对付王成洪这类看不清自我,因自卑而自大,且无比卑劣的人,除了用绝对的力量进行碾压之外,讲道理是没用的。

  王成洪起身冷冷道:“我的故事说完了。要不,把罗盘给我,要不,就让全亚飞去死。”

  年绶决定再加一把火,他用嘲讽的语气说:“原来你还知道这东西叫罗盘。”

继续阅读:正章三十一: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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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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