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川北斗城。
一辆垃圾车驶进郊外的垃圾处理站,守门的老头儿在登记了车牌后,打开大门放行。车上的司机打开窗户,将两罐冰冻的啤酒递了出去:“张大爷,大热的天,您辛苦。”
张大爷笑呵呵接过冰啤酒:“有了这啤酒,我就不辛苦了,你们辛苦。”
司机将车停在垃圾山跟前,在助手的帮助下将垃圾倾倒下去,随后下车看着还在抽烟的助手道:“你不嫌臭啊?也不戴个口罩。”
助手笑呵呵道:“这么臭,戴口罩也没用,还不如点一支烟熏熏。”
司机笑着摇头走开,刚绕到车身另外一侧,就看到远处有一个黑影蹲在垃圾山角落中,似乎在翻找什么。司机下意识喊了句:“谁呀?”
黑影听到司机的声音,挥舞四肢飞快爬向垃圾山上方,瞬间便没了踪影。司机觉得奇怪,赶紧上车拿了手电前去查看,发现在先前黑影出现的位置有一袋被打开的垃圾,垃圾中全都是厨房废料,是一些家禽的内脏骨头。
“怎么了?”助手闻声走来。
司机拿着手电朝着垃圾山顶端看着:“奇怪,刚才看到有什么东西爬上去了。”
助手抬头向上看去:“不是猫就是耗子,要不就是狗。”
司机摇头:“那么大,像是人。”
助手笑了:“人?爬到这上面去?你给我爬一个试试,这一堆都是湿垃圾,人都站不住。”
司机找了一阵,没发现什么,转身又问:“垃圾都倒完了吗?”
正在抽烟的助手刚要回答,脸色突然变了,抬手指着司机身后,司机赶紧转身,却听到助手的哈哈大笑声:“看把你吓得,哈哈……”
司机知道自己被耍,刚转回来要教训助手,却发现助手不见了。
司机四下呼喊着助手的名字,却没人回答,他赶紧道:“臭小子,别玩了,赶紧出来。”
刚说完,就听到张大爷的喊声:“来人啊,快来人!”
司机赶紧朝着张大爷的位置跑去,刚跑到张大爷的值班室门口,就看到值班室的屋顶有鲜血流下来,他赶紧拿了旁边的梯子爬上去,却在屋顶上看到了断了一只胳膊,浑身鲜血的助手。
半小时后,斗城市医院急救室外,夏冰正与部下交谈,詹天涯带着几名8424的特勤赶到。夏冰见詹天涯来了,立即上前道:“詹主任。”
詹天涯也不提问,直接下令道:“你留下来,让其他人先回去,这个案子由我们接手。”
夏冰立即让部下回去休息,等其他人都离开后,詹天涯这才询问情况:“伤者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夏冰回答:“叫陈赋,是个垃圾清理员,同行的还有一名司机……”
夏冰将详细情况告知给了詹天涯后,又道:“现场我勘查过了,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应该是某种大型动物造成的,像是老虎狮子豹子之类的。”
詹天涯摇头道:“不可能,在川北没有这些动物,最近的动物园在蓉城,可那里也没有发生动物逃跑的报告。”
夏冰皱眉:“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詹天涯从特勤手中拿过一个档案袋:“你看看,这是近一个月内在斗城各地发生的伤人案件,一死十五个重伤。”
夏冰看着档案中的记录,死掉的那个人被撕碎,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一些骨头和碎肉,其余十五个重伤,都是缺胳膊断腿,其中有四个没救过来,在送医途中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其他的都落下了终身残疾。初步鉴定的时候,都认为是大型动物撕咬而成的,幸存活下来的受害者却称袭击他们的不是动物,应该是人,可又觉得不完全是人。
夏冰看着档案:“幸存者因为环境和心理因素,并没有看清楚袭击他们的到底是什么。周围没有监控吗?”
詹天涯摇头道:“案发现场都在没监控,或者监控死角的地方。”
夏冰分析道:“如果是这样,那肯定不是什么动物,百分之百是人,只有人才会考虑监控的问题。这些案子我怎么会不知道?”
詹天涯道:“大部分都按照恶犬伤人处理的,我找了人承担责任并负责赔偿,现在是互联网时代,这些事情一旦传到网上,会引起恐慌,如果某些媒体再进行恶意炒作,老百姓还活不活了?近一个月来,我都在追捕这玩意儿,我发现这东西只是夜间出来,袭击的区域都在城郊,因为城内遍布摄像头。”
夏冰问:“有没有可能将这玩意儿引出来?设置一个陷阱之类的?”
詹天涯起身道:“我现在最想查清楚的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
年绶已经在老年公寓内安安心心的住了三个月,这三个月以来,他基本上恢复了正常,情绪也不再那么低落。每天除了锻炼看书之外,更多的时间就是与母亲一起研究怎么做菜。商重和阿茕也整日与他形影不离,这让年绶觉得很温暖。
老年公寓花园的凉亭内,年绶正坐在烤架前烧烤,商重一如既往地观察四周,阿茕则坐在一旁拿着一本书读着,年冰岚则在旁边哼着歌。
杨巅峰抱着一个箱子走过来:“串来了,全是我亲手穿上的,都是好肉。”
年冰岚打开箱子看了一眼:“怎么全是肉?没点别的呀。”
杨巅峰笑道:“婶儿,我们几个人都是肉食动物。”
“不行,”年冰岚起身道,“我去弄点素的来,还有水果,这么吃可怎么行。”
年冰岚走后,年绶看着永远处于紧张中的商重:“商大哥,你不要那么紧张,都好几个月了,没人找我们麻烦。”
商重虽然点头,但情绪依旧,他已经习惯了,再者,他发誓下半生要用生命来保护年绶。
阿茕放下书,看着年绶问:“年成凯的日记,你有什么想法?”
年绶看着烤架,头也不抬:“说句心里话,我是想查,但是我现在没有理由查下去,首先,我不是年家人,这些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其次,他们也不会允许我查。”
“他们?”阿茕坐到年绶身旁,“他们指的是年无垠、珐琅和夕环吗?”
年绶点头道:“如果我再调查,会引起冲突,到时候大家都有危险。”
阿茕靠近年绶:“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年绶看着阿茕:“什么问题?”
阿茕道:“为什么盘古要把年成凯的日记寄给你?为什么不寄给别人?为什么不寄给珐琅?”
年绶手上的动作稍有迟疑:“想过,但是想不明白。”
正说着,商重忽然道:“夕环来了。”
年绶下意识抬眼看去,果然看到夕环走了过来,而且夕环的身后还跟着井泰,夕环的面容有些憔悴,显然是没休息好,而井泰的脸上还留着刚刚愈合不久的伤疤。
商重直接上前,拦在两人跟前。夕环立即道:“我有事找年绶。”
没等商重说话,年绶先道:“我没空,你走吧。”
夕环看着年绶道:“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吧?”
“你心智有问题吧?”抱着蔬菜箱子的年冰岚从侧面走出来,“朋友?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在年绶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一脚把他踹开,还说什么做朋友?”
夕环很是尴尬,但又不得不坚持,因为她必须来找年绶,只有年绶可以帮她。
井泰开口道:“年总,那个……”
“闭嘴。”年冰岚连正眼都不看井泰,“你没有说话的资格,滚一边去。”
井泰只得闭嘴,站在一侧。
年绶见夕环没有走的意思,放下手中的烤串上前道:“夕环,其实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交易而已,不存在真情实感,就算有,那也只是我的错觉而已。即便是没有之后的事情,将来有一天你发现了对你更有利的人,你也会抛下我离开,这就是你的本性。”
夕环立即道:“不是这样的。”
年绶笑道:“你现在是有事求我,所以,你会狡辩,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再说下去,难免会爆发冲突。”
就在夕环尴尬不已的时候,年无垠却慢悠悠出现,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很是吃惊。年冰岚起身道:“爸,你怎么来了?”
年无垠笑道:“我来看看我女儿,不行吗?”
年绶继续烤串,就当年无垠完全不存在一样。商重和阿茕站在年绶两侧,密切注视着周围,担心周围会有埋伏。杨巅峰则坐在一旁抽着烟,一言不发,他也插不上任何话。
年冰岚道:“爸,你到底有什么事?”
年无垠看着年绶道:“珐琅出事了,我找不到别人帮忙,只能来求年绶。”
年无垠竟然用了求这个字,这让年冰岚和年绶都觉得有些诧异,年无垠竟然会求人?足以可见,他真的已经认可了珐琅,将珐琅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专程来老年公寓找年绶。
年冰岚替年绶拒绝了:“爸,我们母子俩现在退出江湖了,这些事和我们无关了。”
年无垠满脸愁容:“此事,只有年绶可以帮忙,算我求求你们了。”
不仅求,还用了“求求你们”这种话,年冰岚下意识看了一眼年绶。年绶依旧无动于衷,实际上他是想调查的,但是,他觉得时候还没到,不能够这么轻易答应年无垠。虽然年无垠语气诚恳,但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年冰岚见年绶没反应,只得道:“爸,你先回去吧,好好保重身体。”
年无垠只得微微点头,转身离开,夕环和井泰也只得离开,不过夕环却是一步三回头,但直到她看不清楚年绶为止,年绶都没有抬头来看她一眼。夕环突然间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但是她也无可奈何,毕竟她要找的是年家的大公子,而年绶并不是。
“恶心。”商重重新落座后愤愤道。
阿茕没说话,继续拿起书来看着。
年冰岚拿过年绶手中的烤串:“都烤焦了。”
年绶这才抬眼看着夕环离开的方向,年冰岚问:“你心里还想着她?”
年绶道:“我只是觉得很可惜,毕竟那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动心。”
年冰岚道:“一个人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只睡在一个人的身边,的确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放在过去,那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但放在现在,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再说了,很少有人像你这么想,都巴不得自己身边全是蝴蝶蜜蜂。”
年绶看着年冰岚:“妈,你知道吗?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学会原谅。”
年冰岚也看向年绶:“那你学会了吗?”
“学会了,”年绶露出微笑,“我原谅了。”
年冰岚摇头:“我觉得那不可能。”
年绶道:“妈,我原谅的不是夕环,而是我自己。一开始我就知道夕环是什么人,她的目的性太明确了,但是我还是觉得自己能改变他,事实证明我错了,所以,我这几个月来明白了应该原谅自己,我其实责备的也只是自己。”
年冰岚闻言很是欣慰:“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阿茕插言道:“你真的不打算调查吗?”
年绶看向阿茕:“还没到时候。”
还没到时候是什么意思?在场人都不知道,但大家都相信年绶的判断。
大家没想到的是,年无垠走后不到半小时,詹天涯又出现了,他直接走到烤架前面,拿过一串肉就开始吃着,边吃边说:“最近出了一系列的怪异案件,而且我还发现年家派出人四下查探,我估计这两件事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我手里没有年家的准确证据,所以,没办法直接上门去调查。”
年绶闻言,看着年冰岚道:“妈,时候到了,我等的就是这个。”
年冰岚终于明白,年绶等的并不是年家单方面的恳求,而是詹天涯赋予他参与调查的权力,只有8424出面,年绶才有官方的身份,这样一来,年无垠就算想算计他,也得掂量下整件事的分量是不是足够他这么去做。
年冰岚也知道,短短几个月时间,年绶再次成熟了,想得比以前还要细致,而且没有那么冲动。
詹天涯四下看着道:“吃烧烤不喝酒吗?”
年绶看着詹天涯道:“有两样东西,这辈子我都不会碰,第一是酒,因为酒会扰乱我的思维,第二是感情,因为感情会影响我的判断。”
詹天涯拿出装有案件档案的文件夹递给了年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