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国维骤变的脸色在几秒后又恢复正常:“良哥,我知道,嫂子的死让你很难过,但你要冷静点好吗?那是徐南星干的,不是我干的。”
可是,年良的表情太冷静了,没有丝毫情绪在其中,这反而让博国维意识到自己先前说的全都是废话。不过,博国维接下来的动作则是将掌心放在裤子上摩擦着。
年良看着他的手:“为什么出那么多汗?”
年良这句话一出口,博国维的表情更慌张了,嘴上说着:“没有,我没出汗。”但是额头上,脖子上的汗珠大颗大颗滚落。
年良瞟了一眼远处的砖厂:“你的手下都走了,去诊所了,这附近应该没什么人了,所以,我杀了你之后,把尸体扔进砖窑里,就算你的手下发现有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也不一定认为那是你,反而会认为那具尸体是你扔进去的,所以,他们会帮我处理尸体。而我会开着你的车沿着国道一直前进,找个地方将汽车遗弃,我想好了,就在距离这里二十五公里外的水库。”
博国维慌了:“良哥……”
年良继续道:“你妻子会很着急,但他们不会马上报警,墨敬梓和独孤思成会找过来,这时候你的手下才会意识到,那具尸体可能是你,但他们不敢说。当然,到这里,事情会出现第二种变化,就是他们会将实情告诉给墨敬梓和独孤思成,并且认定杀害你的人应该是岳忘机,至于我,我会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徐南星身上,告诉他们,有可能是徐南星杀了你。”
年良所说的“故事”完全可以实现,这让博国维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年良没有开玩笑,他真的有可能会那么做。
不过,博国维决定再挣扎一下:“良哥,你听我说,你真的搞错了。”
说着,博国维朝着年良缓缓靠近,就在距离很近的时候突然间出手,直接拔出小刀就朝着年良的咽喉刺去,但他的手腕却被年良直接抓住,紧接着便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博国维痛得不敢惨叫,只得跪倒在地发出怪异的声音,整张脸都痛得扭曲了。
年良从包里拿出手绢来小心翼翼包起博国维的那柄小刀,然后揣好。
年良站在那俯视着地上痛苦不堪的博国维:“婉月离开医院之后便失踪了,没有任何目击证人,然后尸体被发现在远处的半仙桥下。我算过,从医院到半仙桥,匀速步行要花二十五分钟。二十五分钟的时间,婉月如果被挟持,她有机会求救,她没那么傻,但是没有人注意,就说明她没有被挟持。而她愿意跟着凶手走到半仙桥去,很明显凶手是一个她很熟悉也很信任的人。我和婉月刚从东北回来半个多月,这期间婉月一直在医院照顾年晗,没有与外面的人有接触,就算有,她也不会那么快信任刚认识半个月的朋友,她更不会相信徐南星。”
博国维痛得浑身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年良继续道,说得很缓慢,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呼老板没有动机,独孤思成和墨敬梓虽然也有,但不会对我老婆下手,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你。”
博国维抬眼看着年良:“良哥,不是我,你忘了,徐南星会易容,而且,你要知道,他是个怪人。”
年良又道:“你跟着我和詹天涯调查过,你听到过一些事情,便觉得可以栽赃到徐南星的身上。”年良说着轻轻拍了拍衣兜,“这把小刀,我会拿去化验,上面肯定会有残留的血迹。”
博国维的脸色更难看了,年良蹲下来低声道:“你现在在想,不大可能,因为你清洗得很干净,可惜,你太不了解执法机构的化验能力了,要不要我教你用什么东西清洗,才能够彻底洗去血迹?”
博国维看着年良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已经吓懵了。
年良又起身踩着博国维的小腿:“我稍微一用力,你的小腿就会断,到时候你不仅会废掉一只右手,还会成为跛子。”话毕,年良突然间话锋一转,“你就是用那把刀割开了婉月的腰部,你原本想取出肾脏,可惜,你对人体了解不够细致,你怕搞砸了,所以作罢,直接逃离了现场。接下来,你是想说实话,还是告诉我你编造的不在场证明?快点,给你五秒。”
博国维开始求饶:“良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那么做,你饶了我吧,我求求你了,看在呼老板的份上,不,你看在我爹的份上,好吗?求求你了,一命换一命,好不好?”
先前年良心里猜测,凶手八成是博国维,但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找证据,这才用了这种方式,而现在,博国维承认了。
年良俯视博国维:“你说说为什么你要那么做?说清楚,我知道你有没有说实话,我不会轻易弄死你,我会慢慢折磨你。”
博国维斜靠在树干上,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念头:“我怕你举报我,但是我又不敢对你下手,不是,我对你下手也没用,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就想对嫂子下手,我知道你爱嫂子,嫂子一死,你就得崩溃,你会认为是徐南星做的,就不会再追究我的事情了。”
年良道:“博国维,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很看不起你们。不管是你还是墨敬梓,亦或者独孤思成。那时候你们什么都不如我,你们嫉妒我,但是又不敢做什么,我那时候很孤独,我需要朋友,所以,我需要变得和你们一样傻,我开始装傻,接着我发现一件事,我越装傻,你们就越欺负我。但是我不在乎,只要家里人团结就好了,结果不是那样的,所以,我决定,我宁愿被人讨厌,也不要被人可怜。”
年良随后又打断了博国维剩下的手脚,将他扔进远处的田地内。他知道博国维死不了,他会呼救,会有人来救他,但是博国维不敢说出是年良干的,只会说那是岳忘机做的,因为他敢说出来,就等于承认自己是杀害婉月的凶手。
年良是放过他了吗?当然不是,年良留着他还有用。接下来,年良就应该去找岳忘机了,不过不是直接去找,而是通过墨敬梓。
年良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又到了昭觉寺外的香火铺,从那个老太太处买了香烛纸钱元宝。同时,也让老太太联系蓉城分舵的舵主,他要买消息,而且出重金。
老太太当然装傻,而年良则是点燃了手中的蜡烛,看着跟前的那些易燃物道:“你再说一个不字,我会把这里烧了,你也会死,我可不管冥耳的什么规矩,你想想看,死的是你,不是别人,对吗?”
老太太看着年良那副模样,转身就拿起电话,随后对年良说:“你等等,他马上就过来。”
年良举着蜡烛站在那等待着,期间一直看着燃烧的蜡烛,看着蜡油缓慢滴落在地上。一旁看着他的老太太则是浑身冒汗。
不多久,冥耳蓉城分舵的舵主,也就是曾见过詹天涯的神秘男子赶到,直接将自行车停在年良身旁,他自然知道年良是什么人,也知道年良的父亲是谁,更知道年良身后的财力,所以,他道:“年良,我来了,有事好商量。”
年良吹灭蜡烛:“我知道规矩,不为难你。我想知道徐南星在何处。”
舵主回道:“这个做不到,8424来找过我,我也没有告诉他们,因为你们要找的那个凶手不是异道中人,而徐南星已经死了。”
舵主的话让年良脑子里立即闪出一个推测来,他微微点头道:“三尸虫下落的消息,要多少钱?”
舵主并没有说不卖,而是道:“会惹祸的。”
年良看着舵主:“惹祸?我就是想惹祸,最近这里有悬赏吗?”
舵主很诧异:“什么意思?”
年良道:“你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舵主点头:“有倒是有。”
年良道:“都给我吧。”
“啊?”舵主很诧异,“你什么意思?”
年良面无表情道:“我想杀人,但我不想杀无辜的人。”
舵主浑身一颤,虽然说不出来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年良说的是真话。
年良又道:“我最愿意和你们冥耳打交道,不会轻易出卖别人的秘密,我刚才说的话,你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所以,我可以畅所欲言。要不这样,我帮你们杀人,再拿钱买三尸虫的消息,怎么样?”
你疯了!舵主虽然脑子里这么想,却不敢说出这三个字来,只是微微点头。因为悬赏任务积压太多,如果再完不成,担责的就会是他。
年良和舵主约定了明日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带着香烛纸钱去了半仙桥,他要去祭拜妻子婉月。
年良来到半仙桥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在祭拜,而祭拜的不是别人,正是詹天涯。年良站在台阶上略微注视了一会儿,这才缓步上前,然后用石灰在旁边圈了一个位置,将香烛点燃插在其中,又开始焚烧纸钱。
用石灰画圈一般是在祭拜的人比较多的时候才会这么做,大概意思就是,这些是烧给家中逝去亲人的,周围其他的那些“邻居”、“路人”可不要拿错了。而眼下,年良这么做的意思,明显是不领詹天涯帮着祭拜的情。
詹天涯蹲在那看着年良,而年良完全不搭理他,只是一张张烧着纸钱,依旧是面无表情。
年良心中有怨恨,詹天涯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年良变化如此之大却是詹天涯完全没想到的,就如同是变了一个人。
詹天涯刚要上前,年良先起身道:“给你一个线索,婉月的死与徐南星无关,不是徐南星杀的。”
詹天涯也不惊讶:“我知道。”
詹天涯当然知道,因为作案手法和徐南星太不一样了。要知道徐南星杀死王友忠就是在鬼市中,就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做的,对付婉月他怎么可能还会费劲将人骗到这里来?而且,他的手法那么快,能取人心脏,肯定也能取走婉月的肾脏。所以,詹天涯在看案发现场的时候就推测出了这一点,他之所以没说,是觉察到这其中有隐情。
詹天涯自然不知道年良家中的那些个矛盾,所以,无法做正确的推测。现在听年良这么一说,他心里明白年良知道了凶手是何人,但不打算让8424处理,却又希望8424不要被凶手给迷惑了。
年良看向还在燃烧的那堆纸钱元宝:“从此之后,我们不再是朋友,我们原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
詹天涯清楚年良的脾气,他看到年良的时候就如同看到了自己。他们俩在成长经历中唯一不同的便是,詹天涯从来不会因为他人的看法而去伪装,他是怎样就是怎样。年良却因为小时候为了家里的和睦而装傻,故意露出自己柔弱的那一面,现在看来,那样做是错的。这个世界很奇怪,当你能力出众,无视一切的时候,没人敢欺负你,可当你露出软弱的那一面,寻求认同的时候,换来的不是可怜,而是欺凌。
年良说完离开,詹天涯没有追上去,他很清楚,自己与年良从此之后形同路人,说不定,他真的言中,将来的某天年良会成为8424追捕的对象。
◆
小旅馆房间内,岳忘机正在那里清点查看耙耳朵所用的那些制作假画的工具。耙耳朵则是站在旁边一句话不敢说,只能侯着。这耙耳朵也算是出生书香门第,要不师父钱九道也不会收他为徒。只可惜耙耳朵天赋太差,怎么都教不明白,只能做个表面功夫。在师父钱九道死后,耙耳朵就只能到处流浪,异道内又混不下去,正常社会更是寸步难行,不得已只能干起制造赝品的买卖,谁知道第一天出手就被博国维抓住了。可博国维并没有报案,而是将耙耳朵留下了,因为博国维已经看到了古玩行业未来有着不错的前景,最重要的是越来越多不懂的和半懂的人涌入这个行当,所以,制假贩假的利润相当可观。
岳忘机查看完毕后,却是问耙耳朵:“你师父不是留下一罐子特殊的油墨吗?那东西呢?”
耙耳朵道:“早就用完了。”
岳忘机闻言眉头一皱:“装油墨的器皿呢?”
耙耳朵道:“被博经理的大哥拿走了。”说着,耙耳朵赶紧将年良来时发生的事情告知。
岳忘机闻言一愣:“他还有个大哥?叫什么?”
耙耳朵自然不清楚那么多,只能摇头。要知道,墨敬梓、独孤思成和博国维三人对手下的人从来不提年良,他们不可能将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交给年良,自然不会将自己的人介绍给年良,所以,耙耳朵这些人对年良根本就不认识,也不了解。但是,岳忘机却意识到,年良不简单,特别是他能够一眼看穿罐子有问题,就凭这眼力比起博国维、墨敬梓和独孤思成三人都要强得多。
岳忘机意识到,自己对那三兄弟的家里还不算了解,调查得不够仔细。所以,他应该直接登门拜访,看看这三兄弟家里是否还有别的秘密,最重要的是,他必须搞清楚年良这人是否会阻碍自己的计划。
◆
被打断手脚的博国维在傍晚时分才被手下的工头等一众人发现,因为砖厂所在位置实在太偏僻了。工头和手下去小诊所挨个上药接骨后回来就已经天黑了,也是因为如此,当博国维送到医院去的时候,虽然命是救回来了,但也基本上成了一个废人。
得知博国维“遇袭”消息的墨敬梓和独孤思成立即前往医院,因为电话里工头告诉二人,先不要告诉呼老板和博国维的妻儿,所以,两人谁也没敢说,他们趁着家人吃饭的时候离开,借口要出去办点事。可是,博国维被送到的医院,正是年晗所住院的那家,那是蓉城最好的医院。所以,当墨敬梓和独孤思成赶到的时候,恰好被出来打饭的夕凌看到。夕凌看到两人急匆匆上楼,也不知道何事,正要追问的时候,却看到年良走了过来。
夕凌立即上前道:“年良,我刚才看到墨敬梓和独孤思成急匆匆上楼,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年良道:“不知道,和咱们无关。妈,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夕凌问:“什么事?”
年良道:“我重新找了个房子,咱们搬过去,等搬过去之后我收拾好,再来接您和年晗。”
夕凌诧异:“你是说,不和呼老板住一块儿了?为什么呀?”
年良道:“妈,我不喜欢寄人篱下。”
夕凌立即道:“怎么会是寄人篱下呢?呼老板那是你爹的徒弟,是你的大哥,还有,琳琅的一切都是你的,家底子可都是你爹留下来的。”
年良叹了口气道:“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离开。”
夕凌虽然不清楚内情,但实际上她也清楚,很多年前他们搬到蓉城来之后,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特别是在墨花旦、毒探花和博延东三人结婚生子后,关系就变得更加微妙。他们三人的老婆私下很是不满夕凌,原因很简单,因为所有人都围着夕凌和年良母子转,这也导致了他们三人的下一代在母亲的“熏陶”下天生就对年良抱着不满,而这种不满最终演变成了仇恨。
墨敬梓三人的生意本钱原本就来自于呼景盛从昆市济世轩带来的那些古玩宝贝。早些年因为特殊的时代,呼景盛只能将那些东西藏起来,等后来一切稳定了这才慢慢拿出来变卖,墨敬梓三人也有了做买卖的本钱,可是,呼景盛却是一门心思觉得这么做依旧是为了年成凯的后人,这让那三人更加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