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宏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目光与远处的土匪头目对上了,立即拿开望远镜,随后又举起来看去,发现土匪头目挥手示意手下将剩下的五名蒋军士兵绑起来,又将剩下的那些蒋军士兵的尸体直接摆在村口,摆成左右两排,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刀宏下意识问了句:“刚才那个土匪头目,是在看这边吗?”
李德龙道:“对,但他不可能发现我们,除非他是千里眼。”
刀宏这才想起来没汇报林子中的事情,然后将发现尸体的事情详细告诉给了李德龙。
李德龙听完后愤愤道:“这群狗日的反X派,这也太残忍了!”
刀宏却道:“排长,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李德龙见刀宏脸色不对,问:“指导员,你见多识广,你觉得这是咋回事?”
刀宏不会轻易下结论:“我只能确定这个村子里住的就是夸族,但除了那十来具尸体之外,没有发现其他的尸体,也没有看到活人,村子里也没有战斗的痕迹。那个村落少说也住了一百号人,按照夸族人的性格,他们不会坐以待毙,可人又去哪儿了?所以,我猜测,也许在蒋军和土匪来之前,夸族人应该就离开了村子。”
李德龙道:“离开了村子?他们知道土匪来了,提前逃离了?也就是说,林子里那些人,是留下来观察情况的,谁知道被土匪发现,并且杀害的?”
刀宏不同意:“不,蒋军和土匪来这里应该不到三四天的时间,而那些尸体的死亡时间很明显早于土匪来村子的时间。”
“那就奇怪了,这到底是咋回事?”李德龙皱眉看着村子的方向,忽然又想到什么,“诶,指导员,我听说你是特一师派来的?我之前没听过什么特一师,那到底是啥部队?”
刀宏只是道:“我们都是人民子弟兵,只不过我们做的工作更多是面向人民群众。”
李德龙听到这,也大致明白了一些,不再追问,他也知道纪律。不过旁边的梁二才、胡仲源和钱富贵听到两人的对话,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钱富贵问:“班长,特一师是什么呀?”
梁二才道:“不该问的别问,这是纪律。”
钱富贵点头,梁二才又低声道:“听说和社会部有关系,是专门抓特务的。”
胡仲源立即道:“社会部不是专门抓特务的,那只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社会部很多都是以前的地工。”
“啥叫地工?”梁二才和钱富贵几乎异口同声的问。
胡仲源解释:“就是以前在国统区那些地下工作者。”
胡仲源的话被刀宏听在耳中,便上前问:“小胡,你知道的还蛮多的。”
胡仲源立即起身:“对不起指导员,我知道纪律,是我多嘴了。”
“没事,这不算是犯纪律,”刀宏笑了,“你还不到二十,参军也没几年,懂得挺多的。”
胡仲源低声道:“我爸妈和我姐都是地工,我小时候还当过交通员。”
刀宏闻言肃然起敬:“原来如此,你也算是老革命了。”
梁二才和钱富贵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胡仲源还有这种背景。
胡仲源却没有笑:“我5岁那年,我妈在上海牺牲了。快解放的时候,我爸在天津也牺牲了,后来就剩下我和我姐,我很久没看到我姐姐了。”
刀宏这才知道,胡仲源是烈士后代,听他说很久没见到他姐姐,加上之前那些话,估计他姐姐应该是社会部的人,也就是建国后改称的调查部,部长就是龙潭三杰之一的李克农。只是刀宏不知道而已,以为现在还有社会部。
胡仲源发现刀宏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刀宏已经准备将他吸纳为特一师的成员,而特一师后来又划分为好几个不同的部门,最后又从各处挑选精英成立了现在的8424局。
入夜之后,村落中的情况发生了变化,刀宏和李德龙两人用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发现那些土匪正在那里虐杀被绑着的五名蒋军。土匪先挑出一人来,让那人从火堆上踩过去,等那人快要跑过去的时候,再一脚将他踹进火堆中活活烧死。
李德龙气得拔枪,虽然说那些蒋军也是敌人,立场和信仰都不一样,但面对这种虐杀,李德龙也忍不了。
刀宏一把按住李德龙拿枪的手:“不要冲动。”
李德龙气愤地看着刀宏,眼神仿佛在说:你就这么冷血?
刀宏只是平静地说:“我们只有一个排,那里的土匪人数是我们几倍,即便是他们没有受过训练,但是他们占着村子这个有利地势,我们不好攻进去,万一攻势受阻或者有其他意外情况,会给赶来的加强连带来麻烦,而且,上级的命令很清楚,让我们原地待命。”
李德龙道:“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群狗日的干这种事!”
此时,村落中情况又发生了巨变,一些土匪在那名蒋军士兵被烧死后,自己也一个个跳进火堆之中,被烧得满地打滚,其他的那些土匪纷纷上前救火,而那名土匪头目则坐在旁边喝着酒吃着肉哈哈大笑。
刀宏拿着望远镜皱眉看着,李德龙更疑惑了:“他们都疯了吧?”
刀宏疑惑:“也不像是吸了烟膏,难道中了什么毒吗?怎么会做这种事?”
李德龙问:“毒?啥意思?”
刀宏道:“前几年在滇省剿匪的时候,有一股土匪逃窜,我们奉命追击过去,谁知道发现土匪全死了,是自相残杀。后来问当地人才知道,他们去的那片林子里有古怪,晚上去没事,但白天要留在那里,就会发疯。我们调查后发现,那个林子中有一种植物,植物会开花,花期很短,花凋谢后掉在地上,融入泥土之中,晚上没事,白天经过日照就会产生一种毒素,而那种毒素人吸进去后就会产生幻觉,继而做出一些极端行为。”
李德龙虽然听明白了,但是却在笑,因为他觉得刀宏说的话里很多词汇都是他觉得只有文化人才会用的,像他这种大老粗特别佩服文化人,所以不自觉就笑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令人发指了,那些土匪开始一个个作死,看得山里的刀宏等人目瞪口呆,很快大部分的土匪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开始悄悄逃离村落,四散跑开。
李德龙让几个战士下去抓两个活的回来,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小时后,梁二才、胡仲源和钱富贵三人就直接在山脚下抓了一个刚从村落中跑出来的土匪,而那名土匪看到他们之后,竟然像看到救星一样,上前一把就抱住了胡仲源,嘴里不断说着:“有鬼!真的有鬼!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了,求求我!有鬼!”
三人把那名土匪绑了直接带回去,带回去后那名土匪一个劲儿的让他们赶紧跑,因为村子里有鬼,必须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否则都会死,全部都会死。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李德龙用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此时此刻,村落中已经没有土匪了,死的死,逃的逃,最终只剩下三个人,三个活人,土匪头目和两个被吓懵的蒋军士兵。两名蒋军士兵已经被吓得蜷缩在角落中,惊恐地看着不远处坐在一具尸体上的土匪头目。
土匪头目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癫狂,变得很平静,拿着酒瓶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刀宏面对被抓的那名小土匪提问道。
小土匪惊恐的看着四周,显然没有从先前的恐惧中缓过来。
梁二才道:“问你呢,叫什么名字?回答问题!”
小土匪被吓了一跳,又开始颤抖起来。
刀宏蹲在小土匪跟前,他的年龄和胡仲源差不多,却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刀宏又耐心地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德桑,”小土匪低声回答,“我叫德桑。”
刀宏道:“你是乾族人吧?你们的稻米很不错,酿的米酒又香又甜。”
德桑诧异地看着刀宏,没想到刀宏会对他的族群如此了解,他只是默默点头,但明显情绪缓和了不少。
刀宏看了一眼村落的方向:“你详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德桑先是沉默,几秒后又开始摇头,看表情并不是不愿意说,而是担心再次陷入那种恐惧之中。李德龙等人正准备再次逼问,刀宏却示意他们不要急,让德桑再缓缓,毕竟从那种环境中逃出来,能回答几个问题已经很不容易了。
胡仲源将干粮递给德桑,德桑迟疑了下接过去吃了,吃得很慢,过了一会儿,开始用本地的方言说:“我们是三天之前到这里的。”
侦察排里除了刀宏之外,没人能听懂德桑的这种方言,这种方言虽然也属于汉语的一个分支,但非本地人很难听懂。
刀宏道:“你继续讲。”
德桑原本不是土匪,他所在的乾族部落在一个月前遭遇了蒋军和土匪的袭击,胁迫他们一起参加所谓的救国军。乾族部落不愿意,便遭到了残酷的对待,幸好妇女儿童早先就躲进了山中,剩下的都是青壮年。在土匪的洗劫杀戮后,乾族部落只活下来了不到十来人,这十来人被迫参加了土匪组织。
按照德桑所说,土匪组织里领头的就是那群溃败进山的蒋军士兵,剩下的都是各个山头的土匪,因为这些年遭到了清剿,只得往深山里面逃,边逃边祸害山里的各民族百姓。
原本这支所谓的队伍还有两百号人,但沿途损失很大,最终只剩下来了近一百人,这一百人也早就不团结,都是为了活着而聚集在一起。而且那些蒋军士兵仅仅只是利用他们,所以,土匪头目也早就心存不满,虽然给他委任了什么黔州救国军第一纵队司令的头衔,但也只是一张纸,其余的什么都得他自己想办法,而且还得带着那一个排的蒋军士兵。
德桑看着刀宏道:“三天,不,四天前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村子里已经没人了,虽然有粮食,但也不多,似乎都被村民带走了。我们猜想村民大概是知道了我们要来,提前躲到山里去了,虎爷觉得这里还不错,就让我们留下来休整一段时间,每天派一些人去山里的路上蹲守,担心你们会追过来。”
德桑口中所说的虎爷就是土匪头目,虎爷虽然看着鲁莽,但也算是粗中有细,加上熟悉山林,这支队伍若不是他,恐怕早就全军覆没了。那一个排的蒋军士兵虽然不服他,但也必须依赖他们,双方也就面和心不合的走到现在。
刀宏问:“你们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村民?”
“没有,”德桑摇头,随后想到了什么,“但是在那边林子里发现了一些村民的尸体。”
刀宏故意问:“不是你们干的?”
德桑赶紧摇头:“不是,真的不是,我们当时发现那些被吊起来的尸体,也觉得很奇怪。我们当中有个枯叔,枯叔说那里有恶灵,让我们离开那里。”
所谓的枯叔就是巫师的意思,当地每个民族部落中的称呼都不一样。
枯叔回去后,告诉虎爷在林子里发现的尸体,虎爷虽然也担心,但他们逃得太久了,再不休整这支队伍就彻底垮了,所以,只能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不让他们告诉其他人。要知道,土匪中很多人都相信有恶灵的存在,消息一旦被他们得知,估计就有人会逃跑。
刀宏又问:“那个开枪的蒋军士兵是怎么回事?”
德桑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就站在我二哥的旁边……”
第一个被打伤的人被德桑称为二哥,两人被迫加入土匪队伍,一直互相照应。枪响之前,德桑和二哥还在商量要不要去打猎,弄点肉来吃。谁知道下一秒二哥就被枪打伤,但好在是伤得不太重,只是擦伤而已。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就目睹那名开枪的蒋军士兵吞枪自杀。
最诡异的是,自杀的蒋军士兵脸上还带着古怪的笑容,仿佛在享受自己自杀的这一刻。就连死后,那种古怪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德桑回忆到这,浑身颤抖了一下。
刀宏问:“任何先兆都没有吗?”
德桑摇头:“没有。”
很快,又轮到土匪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