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良抱着两个孩子离开头七镇后,先是将男孩儿暂时寄养在了自己曾经救助过的一对夫妻那里,然后再单独带着女孩儿去了临安。年良带着女孩儿去临安的原因,因为两年前年良和年晗追寻黑暗年良的时候,途径临安,在那里发生过一次恶战,不过那次恶战纯属偶然。父子俩救下了一对被追杀的夫妇,事后才得知,夫妇俩之所以被追杀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偶然目睹了一场异道内的门户清理。按理说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就算发生异道也应该用比较温和的手段处理,但是当时处理此事的城隍却觉得,他们的身份曝光了,为了避免麻烦,必须清理干净。
所以,实际上当时年良做掉的那五人都是异道城隍,但因为没有活口的原因,没有人知道那是年良做的,也没有人知道那对夫妇的下落。年良寻思着当时最后的事发地点就是在临安,不如就将夫妇俩安置在临安,这样异道就算再来追查,也不会想到夫妇俩还在临安,会以为他们必定会逃离此处。
巧的是,那对夫妇中的丈夫也姓江,对年良而言,女孩儿将来姓江也算是留下了一个线索。当然,年良将孩子交给他们抚养后,还给了一笔钱,让夫妇俩在合适的时候搬离临安,去哪儿都可以,总之尽量隐匿。
年良临走前,男人叫住他问:“恩人,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年良道:“乳名叫望舒,但是这个乳名你们最好不要用,可以记下来,大名你们来起。”
年良说完离开,男子看着妻子,妻子抱着怀中的女孩儿,思索了一会儿道:“闻素女兮微歌,听王后兮吹竽。”
男子点头道:“《九坏.昭世》?”
女子道:“对,就叫微歌吧。清音妙歌。”
男子笑道:“好,以后咱们的女儿就叫江微歌。”
也许命运线真的不可逆转,年良即便将自己的孙女送去寄养,试图让这个孩子远离这一切,却完全没有想到,在将来这个叫江微歌的孩子成为了8424的一员,也因为并不自知的那股神秘力量被詹天涯选中。无论是江微歌自己还是詹天涯,都不知道江微歌体内所蕴含的那股力量正是来自于宇部落。
◆
詹天涯再醒来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双眼中充满了不解,就似乎他完全没有昏迷过去,只是在出事的那一刻闭上眼,如今又睁开一样。而且,在他闭眼的这段时间内,詹天涯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是一座根本看不到尽头的沙漠,无论他在沙漠里怎么走,都无法找到出路。
“你叫什么名字?”党向国的声音响起。
詹天涯被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坐在旁边的党向国,随后,党向国开始按照程序询问他一些问题,都很简单,例如姓名、出生年月,曾经就读的学校以及相关的工作经历等等。
詹天涯一一回答的同时,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原本的伤口,腹部的那个洞不见了,腹部完好无损,而且连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来。就好像,僵尸陈辉对他造成的伤害只是他个人的错觉。
詹天涯看向党向国:“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
党向国欲言又止,但最终道:“你实际上已经死了,至少从生理的角度而言,你死过一次了。”
“什么?”詹天涯非常不解,“我死了?是心脏暂时停止跳动那种?”
党向国摇头:“不,就是彻头彻尾的死了,你被带上直升机的那一刻就死了,但是,我违反规定,对你使用了那种再生细胞。”
詹天涯愣住,半天才反问:“就是你们曾经从战场上带回来那个人身上提取的再生细胞?”
党向国道:“对,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当初再生细胞被带回来之后,一直都处于研究阶段,虽然在动物身上进行过实验,但从未进行过人体实验,因为8424的原则是绝对不会做违反人伦的事情。毕竟,谁也不知道再生细胞用在人的身上到底会发生什么,会不会产生副作用,这些谁都不知道。
党向国都不敢再直视詹天涯:“你和夏侯是我最得意的两个学生,我失去了一个,不想再失去第二个,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但是,我没有任何办法。”
詹天涯此时才发现,党向国实际上戴着手铐,而且门口还站着两个监察处的人。虽然党向国没说清楚,但詹天涯还是知道,为了救自己,党向国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当时的他肯定是拿着武器未必研究人员对自己使用了再生细胞。
“我该走了,”党向国起身的时候,门外监察处的人也走了进来,“也许就我会坐牢。”
詹天涯看着党向国道:“老师,谢谢。”
党向国只是道:“以前的错误就不要再犯了。”
詹天涯慎重点头,这是他对党向国的承诺,夏侯身上的事情不会再重演了。从那天开始,詹天涯就成为了8424第一个使用再生细胞复活的人,也因此改变了自身的体质。党向国为了他,违规使用了再生细胞,而很多年后,詹天涯为了年绶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
年良从临安返回后,便在寄养孙子的那家门口看到了多年未见的年成凯。年成凯并未进屋,只是站在那凝视着年良,似乎他在等待年良对他说出实情来。当然,年良也并不知道,实际上年成凯对他是充满了愧疚。但他的愧疚却无法体现出来,而且,他的愧疚是会影响到曾经光明面的年良,而不是现在被黑暗面主导的儿子。
年良迟疑了一会儿上前道:“屋内的那个孩子就是你的曾孙子,乳名叫丹曦。”
年成凯点头:“我知道。只是,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头七镇到底是什么地方?”
年良进入头七镇的时候,年成凯实际上尾随而至,但奇怪的是,年良虽然进入了那个古怪空间内,但年成凯进入的却是普通的废弃小镇。
虽然年良也不愿意相信宇跃的话,但是,现在的年良因为是黑暗面在主导的原因,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儿时的那些经历,他几乎认定,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放任不管,自己绝对不会经历那些悲惨。所以,如今的年良已经无法再彻底相信自己的父亲。
年良反问:“那怪物出现的时候,对我下手的时候,你明明在现场,为什么不出手?”
年良的话让年成凯意识到了什么:“你是另外一个年良?”
年良也明白年成凯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你当时知道那是黑暗年良,所以,你才故意没出手,放任那怪物杀死我?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死了,光明面的年良也会死。”
年成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那东西的本体不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是我们俩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我只能冷眼旁观,然后去寻找解决那怪物的办法。”
年良故意问:“这么说,那怪物是被你消灭的?”
“不,不是,”年成凯摇头,回忆道,“当时8424的突击组被那怪物杀光了,突然间出现一个年轻人消灭了它。”
年轻人?突然出现?年良很诧异,甚至认为年成凯在撒谎。
年成凯回忆道:“他伴随着一道刺眼的白光出现,然后仅仅只是用了一根手指就消灭了那东西,而且还鸣枪示意,让8424的其他人来救援濒死的詹天涯。”
年良立即问:“詹天涯死了?”
年成凯道:“以我来看,他受伤太重,应该是活不了的。”
“可惜了,”年良咬牙道,“我应该亲手杀了那个混蛋的。”
年成凯道:“你们之间有那么大的仇恨吗?”
“和你没关系,”年良怼完后道,“有件事我要请你帮忙。”
年成凯问:“帮忙?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吧,你我是父子。”
年良冷冷道:“父子?你尽过父亲的责任吗?霾国的事情应该告一段落了,但是,我担心我儿子和儿媳会被牵连,所以,将他们藏了起来,至于你的曾孙,就交给你了,你怎么处置都可以。”
年成凯并不知道实情,所以,这番话他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意思?”
年良道:“没有别的意思,你自己看着办吧,就这样。”
说完,年良进屋将孩子抱出来,叫到了年成凯手上,紧接着转身离去。当然,年良并非是真的走了,他只是藏在暗处观察年成凯,想知道如今的年成凯到底会怎么做。他可以确定的是,年成凯现在不会对孩子做什么,因为,如果要对孩子下手,也会对自己下手。
庆幸的是,年成凯找不到年晗和江安饶。
年成凯抱着孩子离开了,乘船顺流而下,期间始终独自一人,年良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他要做什么。而对年成凯而言,此时的他心里想的却是年良那句“你尽过父亲的责任吗”。所以,他需要尽责为自己这个曾孙寻找一个相对美好的未来。
思来想去,年成凯想到了川北年家,因为年家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年成凯想到这里,立即动身前往了川北,照顾孩子的同时,开始观察年家的一举一动。很快,年成凯的注意力就放在了胡聚的身上,因为他发现胡聚的身份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胡聚在明,年成凯在暗,加上丰富的异道经验,他轻而易举就判断出胡聚是孤军的人,而胡聚甚至还打算调换孩子,将自己与年冰岚亲生的孩子拿走,换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当然,年成凯此时此刻也并不知道年冰岚并非年家血脉,他只知道这是一个机会,至少这么做,可以让自己的曾孙子能够在一个非常良好的环境中成长。最重要的是,自己还可以利用其它的身份,引导这个孩子寻找霾国的一切,然后解开所有的谜团。
只是,年成凯当时都没有想清楚过一件事,那就是解开所有的谜团后又应该做什么,或者说,到时候所有人面对的又会是什么。
年成凯在异道江湖行走多年,虽然鲜少抛头露面,看似形单孤影,但实际上异道江湖中很多人受过他的恩惠,所以,他要找一对能够守口如瓶的男女假扮孤军叛徒并非难事。原本整件事中最难的部位就是当时男婴已经满月,与刚出生的孩子有着明显的区别,只不过,这名孩子大概是因为出生在头七镇太一空间中的缘故,生长速度相对缓慢,所以,实际上在胡聚当时拿走孩子的时候,产生过怀疑,但事已至此,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而那名被年成凯安排给胡聚的“来路不明”的孩子,就是后来的年绶。之所以起名为“绶”,就是希望这孩子可以困住年家的命运。
所谓“绶”,原指一种丝质带子,古代常用来拴在印纽上。
之后多年,年成凯都在暗中盯着年家,年良也在暗中监视着自己的父亲。一直到年绶成年,年成凯才开始着手自己的整体计划,他开始创立一个实际上虚无的组织,自称盘古。而这个称呼则是来源于韩旭所在的霾国后裔组织,年成凯使用这个名字,也是为了能够牵制住韩旭,让当时还在暗中的韩旭不要轻举妄动。
只不过,年成凯当时并未想到一个比较好的办法让年绶来追查霾国相关事宜,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胡聚出事了。胡聚被年无垠冤枉为连环杀人犯,而年无垠的动机则是为了那些表面上代表霾国力量的无字天书。看到年绶的人生彻底被改变,陷入无尽痛苦时,年成凯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他生怕这个孩子也如自己和年良一样从体内逼出黑暗面来,所幸的是,悲剧并未发生。
目睹这一切的年良想要返回头七镇找宇跃问个究竟,谁知道,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涉足头七镇所在的那个太一空间。
直到那一刻,年良才明白,实际上凝神的后代和江家的后代类似,体内格部落的力量会在后代成年的时候逐渐苏醒,而前一代也会因为力量的消失而失去某些能力,似乎预示着凝神的后人会一代比一代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