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年绶从噩梦中惊醒,下意识去抱旁边的夕环,抱空之后才意识到夕环已经离开。半梦半醒的他爬起来走进洗漱间,用冷水洗脸,实际上他连噩梦的内容都记不住,只知道很恐怖,自己在梦中很无助。年绶干脆也不睡了,给自己泡了一杯浓咖啡,坐在店铺内看着年成凯那册日记,翻来覆去的看,试图将内容全部记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想到了其中的某个点,灵光一闪发现了线索。
不过,无论他就算全神贯注,也无法消除脑袋中不时闪现的那张夕锦华的脸。
为什么夕锦华感觉上那么诡异?
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去监狱的时间,年绶却有些混混欲望,在打车前往监狱的路上竟然睡着了,到了监狱门口,还是司机将他叫醒。
年绶下车后,顶着烈日走进监狱,很快见到了年冰岚。他直接将夕锦华的事情告知给年冰岚,询问年冰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否真的知情?
年冰岚表情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回答:“夕锦华的确是我藏起来的。”
年绶注意到,年冰岚所说的是“藏”这个字,而不是用“囚禁”这个词,但不管怎样,年冰岚已经承认她与此事有关。年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半天,年绶才问:“为什么?”
年冰岚道:“我接任年家执掌人的时候,你外公告诉我,夕家和年家实际上有仇,夕家还人有活着,必须找到然后斩草除根。”
年绶愣住:“什么意思?”
年冰岚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就知道这些,你外公并未告诉我太详细的情况,我不是做事不经过大脑的人,我虽然服从你外公的命令,一直在找夕家人,但是,我绝对没有想要斩草除根的念头,否则的话,夕环也不会活到现在。”
年绶深呼吸一口,调整了下情绪,又问:“妈,你可不可以从头说起?夕环的母亲是怎么失踪的?你又是如何将夕锦华藏起来的?”
年冰岚道:“夕家一直在逃,应该是在逃避年家的追杀,至于两家仇恨根源是什么,我不清楚,也没有查出来。我接任年家执掌人之后,用了半年时间,查到了夕家的下落,当时夕环的母亲已经失踪,夕环父亲带着夕环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我直接找上了夕锦华,我的目的只是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夕锦华却让我给他一点时间,他需要办点事情,还说办完之后会来找我,我没有想要加害他的意思,只是告诉他,让他带着夕环逃得越远越好,我还可以给他一笔钱,但是他拒绝了。”
年绶问:“然后呢?”
年冰岚道:“过了一段时间,夕锦华真的来找我了,他告诉我,他可以把命交给我,但是,我必须得放过他女儿夕环,我没有想要加害夕家的人,所以,我私下想办法在帮助夕环,同时把夕锦华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这个地方就连你外公都不知道。”
年绶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年冰岚一开始见到夕环,态度那么奇怪的原因所在。
年冰岚又道:“按照规矩,如果你不接任冥市,那么你就得娶夕家的后人,总之规矩就是那样的,我当时很迷惑,不知道该怎么办,最重要的是,我担心你外公知道还有夕家人活着,可你外公一直没有对我提这件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夕环还活着。”
年绶问:“妈,你是说控制这一切的还是年无垠?”
“我不知道,也不确定,但夕家肯定有某些秘密,”年冰岚愁容满面,“我知道迟早会瞒不住的,但尽可能的瞒多久是多久,我更疑惑的是,夕锦华为什么要撒谎?他明明和我达成了协议。”
年绶又问:“妈,那夕环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年冰岚正色道:“年绶,你要相信妈妈不会干出那么卑鄙的事情,如果我要对夕环下手,早就做了,不会等她找到冥市来,才会弄伤她的眼睛。”
的确,如果母亲要对夕环下手,就不会只弄伤她的双眼。
年绶继续问:“那当初你把夕锦华藏在什么地方?”
“准确来说,不是我藏,而是他躲,”年冰岚回忆道,“我当初想将他们父女俩送走,但夕锦华坚持要自己躲起来,好让她女儿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他的理由是,只要我是执掌人,年家就不会对夕家赶尽杀绝,这个逻辑表面上是成立的,因为当时我和他都不知道,实际上执掌年家的还是你外公。”
年绶道:“这么说,此事还是与年无垠有关系?”
年冰岚想起来一件事:“我也不明白,如果你外公一直在暗地中策划掌管一切,他就应该很清楚知道夕家还有人活着,也知道我放过他们,可为什么他不动手呢?如果是你外公弄伤夕环的双眼,他为什么不直接杀掉夕环?”
年绶知道,此事的根源还在夕环与年家的祖辈的关系上,他们为什么要表面上定下那种约定,背地里年家又要将夕家斩草除根?
年绶思考了一会儿,又问:“妈,夕锦华藏身地在什么地方?”
年冰岚道:“五连棺。”
年绶很吃惊:“五连棺?”
年冰岚默默点头。
五连棺是斗城的一个文物保护景点。八十年代中期,斗城自来水公司为了铺设饮水管道,偶然间发现一座古墓,古墓平面呈“干”字形,由五间墓室组成,左右各有四个墓室,中间有一个长条形类似甬道的墓室,考古专家进入古墓后发现,左右四个墓室中什么都没有,反而中间形同甬道的墓室中摆放着五口连在一起的棺材,虽说通过墓室中的雕刻装饰鉴定出那是明朝时期的古墓,但至于墓主是谁,为什么要将古墓修建成这种模样,却毫无头绪,因为古墓中实在太干净了。
所谓干净,指的便是,古墓中除了棺材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陪葬品,除了棺材内的五具骸骨,因此,这里又被称为五连棺,后来还成为了重点文物保护景点,有很多游客慕名而来参观,但只能远远站在墓地外,隔着墓地上方的那层玻璃观看摆放在其中的五口棺材。
虽然此处长期人来人往,但就连看守的工作人员也无权进入被封锁的古墓内,所以,夕锦华藏身于下方墓室中最为安全,谁也想不到那里还躲着一个活人。
年绶纳闷:“为什么他要选择躲在五连棺呢?”
年冰岚摇头:“我也不清楚,我调查过那座古墓,得出的结论和那些考古专家一样,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为了保险起见,我和夕锦华每三个月见一次面,好确定他的安危,直到我入狱之前,他都好好的待在那里。”
年绶无法想象,夕锦华在那座古墓中独自住了那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与其这样,不如自我了结。
刚想到这的时候,年冰岚又道:“年绶,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意见,既然现在夕锦华已经出来了,你不如带着他们父女俩远走他乡,妈给你们一笔钱,你们去国外也好,不要再被根本找不到真相的问题纠缠了。”
年绶何尝不想这样,但是,他的个性不允许他逃避,就算他短暂逃走,最终还是会回来查清楚一切,所以,他只是微笑着摇头拒绝。
离开监狱后,年绶又四处兜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有被人跟踪后,又前往了五连棺景点观察地形,在景点公共厕所后方找到了那个臭气熏天的隐秘入口——夕锦华就是从这里进出五连棺。
此时还是白天,加上年绶一夜未睡,所以,他没有马上进去,而是返回古玩城店铺中打算先睡一觉,谁知道回去后发现店铺的小门开着,他意识到夕环回来,立即进去,上楼后发现夕环在收拾东西。
夕环虽然脸上不再有怒意,但却是愁容满面。
年绶站在门口问:“怎么了?”
夕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收拾着东西。
年绶又道:“我刚去监狱见我妈,我妈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她并没有囚禁你父亲,而是因为年无垠要追杀夕家人,我妈于心不忍,便与你父亲达成协议,将他藏起来,还有,这么些年来,我妈一直在暗地你照顾你。”
夕环停手,不再收拾,但没有看向年绶:“我知道是妈一直在照顾我,所以,我猜测我父亲的失踪与你妈有关系,要不我也不会找到冥市来。我找机会主动接近你之后,一直在试探你,根据我的发现,你与此事无关,可我又认为我父亲不会撒谎,我实在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打算暂时和你分开一段时间。”
年绶只得赞同:“也好,大家都静下来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你记住,我不会害你和你父亲,只是想查清楚真相,我也相信不是我母亲派人弄伤你的眼睛,如果是年无垠做的,我就很奇怪了,他可以杀了你,为什么不那么做?”
夕环只是摇头,继续收拾着东西。
年绶问:“你可以告诉我,你住在哪儿吗?我有空可以去看看你和你父亲。”
夕环迟疑了下道:“不必了,也许过段时间我就搬回来了。”
夕环说罢朝着年绶笑了笑,这个笑容让年绶知道,夕环也许不会再搬回来。
下楼前,夕环驻足停在年绶身旁:“对你来说,你母亲很重要,同理,我父亲对我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