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良讲述完过去的那些事情后,年绶已经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虽然他很早就猜测到了自己与年成凯之间存在着血缘关系,但没想到期间发生的事情会如此复杂。不过,让他最惊喜的还是知道了自己亲生父母就是年晗和江安饶,而之前与自己矛盾不断的江微歌还是自己的孪生妹妹。
年晗看着自己的年良,也就是自己的爷爷,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年良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几十年来,年良在暗,年绶在明,年良虽然可以理解年绶此时此刻的心情,却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特别是年绶当初以为自己并非年家血脉时被抛弃的绝望,谁知道兜兜转转一圈下来,年绶才是哪个真正的年家继承者。
年绶好半天才问:“我爸爸妈妈还在头七镇?”
年良道:“没错,他们都还在,现在看来唯一能救他们出来的只有你和你妹妹。”
年绶闻言转身就要走,打算马上回去找江微歌,却被年良阻止。
年良道:“你现在还不能去,现在我们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你曾祖父年成凯,以及他的黑暗面韩旭。”
年良所说的的确有道理,年绶稍微缓了缓神,这才道:“按照宇部落首领宇跃的说法,我曾祖父年成凯在未来某个时刻才会发生变化,但是他没说变化的原因。就从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看,我曾祖父是个好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改变了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韩旭。”
年良的意思是,韩旭这个黑暗面吞噬了年成凯,导致年成凯彻底黑化。可是,这个念头出现后,年晗又仔细看着年良,要知道,眼前的年良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年良,他也已经被黑暗面主导,如果被黑暗面主导,他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所谓的好事呢?这不是矛盾的吗?
如果现在的年良有某种目的,他完全可以将过去被黑暗面主导的事实反过来说,但他没有,他竟然如实交代了,这意味着什么?
年良当然知道年绶在想什么,他解释道:“所谓的黑暗面,是指我原本想做但又知道那是违背原则不能去做的事情,你奶奶被人杀害,我很想杀死凶手,但我知道单纯的报仇换不来什么,反而会让我锒铛入狱,就算我逃也会被8424永远通缉,孰重孰轻我心中有数。从这个角度来思考,有什么事是你曾祖父觉得违反原则而不能去做的事情呢?”
年绶开始回忆年成凯日记中所记录的一切,就后来发生的事情而言,年成凯日记的记录都没有篡改和伪造,都是如实记录,从日记中来看,年成凯虽然无法把他与一个完美的人联系在一起,但他也应该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头脑清醒的人,至少他清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有什么事是他觉得违反原则也不能去做的事情?
年绶无法想到,而且,现在他们所在的地点是古冥市,最早年绶猜测过也许古冥市内就藏着格部落的力量秘密,现在看来,这个推测是错误的。古冥市内藏着的应该是其他的东西,因为格部落的虵石力量就藏在年绶的体内,只是年绶完全不知道如何使用这股力量,也不知道这股力量的功能又是什么。
年良凑近年绶,低声道:“你听着,仔细听好了,现在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还不是你曾祖父和他的黑暗面,而是异道会还有那些门派,8424也在紧盯着我们,之前我所做的一切实际上都是为了逼迫詹天涯暂时离开8424的领导职位,因为他真的很聪明,也是我最害怕的不确定因素之一。当然,我也知道你妹妹是他招募来的,他出了问题,你妹妹也会被停职,至少可以暂时避免卷进这次的冲突中。”
年绶此时此刻才知道爷爷年良的用心良苦,换句话说,他其实很清楚杀人是不对的,但是他必须那么做,他故意挑选了那些有争议的人,以私刑的方式处死,将所有的罪名都背负到自己的身上,让自己成为核心焦点,避免年绶被推到风口浪尖。
年绶看着前方那座若隐若现的城市:“那我们现在应该继续前进吗?”
年良道:“年绶,除了我之外,你们没人察觉出此处的不对劲,古冥市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可以涉足的地方,如今站在这里的人,除了我之外,你们全都只是以意识体的形式存在。”
“意识体?”年晗闻言下意识抬起自己的手看着。
年良看向奈何絙桥的方向:“奈何絙桥对正常人是没有威胁的,正是因为你们都是意识体,你们要过桥才困难,你也可以将意识体理解为所谓的灵体。所以,你们原本的肉身还停留在虚形之空内。”
古冥市并非是一个活人可以进入的空间,这件事年良刚开始也并未察觉,经过冥河弱水的时候,年良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等完全进入虚形之空后他在看到两个年仲墨后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实际上,在冥河弱水处他们都应该死,死后意识体才可以继续前进,可偏偏他们却是平安度过了冥河弱水,所以,在走进虚形之空后会因为隐藏在内心中真正的恐惧而“死亡”。
年晗不敢相信:“你是说,我们都已经死了?”
年良点头道:“如果在冥河弱水处出了事,那就是真的死了。”
冥河弱水、虚形之空还有奈何絙桥都属于异术机关。冥河弱水目的就是取人性命,如果平安度过该机关的人,那么在面对虚形之空的时候,就算不死,也会被剥离意识,在毫无察觉的前提下留下肉身继续前进。等过了虚形之空,他们就只剩下了意识体在活动,至于为什么机关会如此设计,年良也暂时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对年绶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与亲生父母团聚,并且告知妹妹江微歌实情,但是,他又无法确定曾祖父年成凯和其黑暗面对他们的威胁到底有多大。也不明白宇跃对未来的判断是否准确,所以,接下来只能够在年良的陪伴下继续探索古冥市。
年绶和年良约定,继续向其他人隐瞒年良的身份,然后继续朝着前面那座古怪的城池出发。此时,队伍中知道李朝年就是年良的人,除了年晗外,只剩下墨灵均,年晗暂时不打算告诉阿茕和商重二人。当然,年晗更不可能告诉他们关于他们只是意识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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珐琅在背着年仲墨的身体继续前进搜索,并且进入虚形之空后,很快便发现了其他人的身体。珐琅也并不知道虚形之空内到底意味着什么,因为他并未在其中受到任何严重的影响,只是检查着四周,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寻找一圈后,珐琅发现了刑术、唐舍、墨灵均、吴天禄和尉迟然的身体,却没有发现年绶、阿茕、商重、李朝年(年良)和张倩的身体,这让他感到十分困惑。
因为在前方的年良也并未发现这件事,他误以为除了自己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只是意识体,都将身体留在了虚形之空内。
珐琅仔仔细细检查了他认为昏迷的刑术等人,并未在他们身上发现任何伤痕,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他们都在平稳的呼吸,就像是完全熟睡了一般。珐琅意识到自己不能够再继续前进了,虽然要带回这些人的身体回到地面对他而言几乎不可能,所以,他要么留在这里,要么就回到地面上想办法求助。
而现在珐琅能求助的人除了胡聚之外,还有谁呢?再没有别人了。
最可怕的是,整个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此处,都想知道年绶等人最终在古冥市内找到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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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绶等人继续前进,维持着之前的队形,依旧由他、阿茕、商重和刑术四人打头阵,并且轮流照顾年仲墨,而年良、唐舍、墨灵均和张倩走在中间,最后的是吴天禄和尉迟然。
实际上,别说刑术、唐舍等人,就连阿茕和商重此时此刻都在怀疑年绶和“李朝年”到底先前说了什么,因为那番交谈后,年绶看“李朝年”的眼神明显都变了。
众人穿过那片岩石群,即将到达那座城池城楼下方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一条护城河,只是护城河中流淌着不是河水,而是一个个若隐若现的人。护城河中的河水是由如液体一般的人组成的,原本水面的微波就是一颗颗人的头颅,掀起的水浪也只是一双双人手组成的,看起来诡异至极。
吴天禄低头看着护城河内,并不害怕,反而道:“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冥河弱水吧。”
阿茕看向年绶问:“爸,这是怎么回事?”
年绶自然不知道,所以,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年良,年良避过了他的眼神,因为这太容易让人怀疑他的身份。年良注视着对面城楼上箭跺后的人影,示意众人往后退。
张倩自然而然躲向后方的岩石边缘,其他人虽然稍后后退,却没有走太远,但谁也没有立即踏上护城河上的那座桥,谁知道桥上是否又存在其他什么机关。
商重此时提议道:“我先过去,你们在这边等着。”
毕竟商重属于某种意义上的不死身,所以,由他去试探再合适不过。众人注视着商重走过桥上,来到城楼下方,看样子并没有任何机关。就在唐舍和吴天禄也准备过去的时候,年绶却阻拦他们俩:“暂时不要过去,再等等。”
说着,年绶对着远处的商重喊话:“你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打开城门。”
商重开始搜寻打开城门的办法,随后找到了一个绞盘,但他一个人的力量无法驱动绞盘,只得转身告诉年绶。年绶刚要过去的时候,吴天禄则马上道:“还是我和尉迟然先过去吧。”
说罢,吴天禄看了一眼尉迟然,尉迟然明白吴天禄的意思,他们两人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被人算计,已经到了这里,前进总比后退好。
年绶见两人坚持,也不好再阻止,只得让两人先行过桥,未曾想到,当两人刚上那座桥,上方城楼的箭跺处就突然间袭来无数的羽箭。羽箭袭来的那一刻,年良已经听到了羽箭破风的声音,立即喊道:“退回来!”
虽然吴天禄和尉迟然也已经听到,但为时已晚,闪避不及的尉迟然直接被一支羽箭命中胸口。吴天禄则是直接闪身到了尉迟然身后,将已经中箭的尉迟然当做是盾牌,顶着他的身体就冲向城楼之下。等吴天禄冲过护城河上的桥,羽箭也停止了,只是可怜尉迟然正面已经中了密密麻麻的羽箭,变成了一只刺猬。
刑术见尉迟然中箭,吴天禄不救,反而是将其当做挡箭牌,怒不可遏:“吴天禄!你也太卑鄙了!”
唐舍、张倩、墨灵均等人皱眉看着,却没说任何话。
吴天禄刚在城楼下放下已经没了呼吸的尉迟然,就被商重一把抓住,然后一拳揍在脸上。吴天禄却根本不生气,反而平静地说:“第一支箭命中他的时候,他的胸膛就被贯穿了,我也救不了他,如果我不顶着他跑过来,我也会死。”说完,吴天禄故意大声道,“你们的意思是,如果是你们遇到刚才的情况,你们会和尉迟然一起死对不对!?回答我!”
没有人回答,毕竟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再用假象的“如果”来分析。换做先前那种情况,除了吴天禄之外,其他人会做什么选择,谁也不知道。也许会有人和吴天禄做相同的事情。
商重放开吴天禄,看着尉迟然身上的那些羽箭,每一支羽箭都比一般的羽箭要大一倍,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发射的,通过这种力道袭出的羽箭,别说人体了,就算是稍暴一点的铁板都会被穿透,所以,吴天禄说的没错,第一支箭命中尉迟然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但是,尉迟然的死仅仅只是对不明情况的人而言是事实。年绶看向年良,年良趁着其他人都没有注意自己的时候微微摇头,表示尉迟然应该不算是死了。也就是在年良摇头的那一刻,原本还躺在吴天禄和商重跟前的尉迟然尸体逐渐消失了,原本刺在他身上的那些个羽箭也全部散落在了地上。
这一幕,直接让吴天禄和商重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