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年绶的那一刻,张倩心里突然出现两个字,那就是“天意”,这真的就是命运吗?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也就是这一刻,她清楚意识到,她心里永远都有年绶。不过,她依旧认为即便自己做错了,年绶也应该原谅她,帮助她,如果不那么做,年绶对她的爱就是假的。
不过,在看到党向国后,她的心跳差点停止,她太清楚党向国察言观色的能力了。这个老头儿绝非一般人。虽说张倩如今已经不再是夕环,容貌形体变了,连指纹都变了,但她依然担心自己被党向国发现。
杨剑察觉到了张倩的异样,他自然知道年绶和党向国是谁,也明白他们的目的,不过依旧是面带警惕地问:“你们是谁?”
钱卫平、黄辉和陈见三人也慢慢围了上来。
年绶扫了一眼跟前的五人,确定这五人都在,而且都没事,便松了口气,接着就可以按照原计划进行了。
年绶故意道:“我们是游客,迷路了,你们也是吗?”
杨剑道:“我们没有迷路,你们要去哪儿呀?”
年绶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党向国先一步道:“我们去高黎贡山。”
钱卫平立即道:“那你们走反了,得往北面走。”
年绶故意看了一眼党向国,随后问:“你们呢?去哪儿?”
钱卫平、黄辉和陈见三人没回答,都下意识看向杨剑,也是这个反应让年绶和党向国知道,杨剑已经成为这五人的头儿。当然,杨剑自己也清楚,毕竟他已经用一个故事诱骗这三人相信暗勾镇真的存在所谓的宝藏。
张倩站在那一动不动,目光看向另外一侧,不敢与党向国、年绶任何一个人对视。她的这个举动让年绶和党向国觉得很奇怪,党向国立即便开始怀疑了,同时心里也难免疑惑,如果说杨剑和张倩真的是萨斯卡派来的,那么肯定受过严格训练,至少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不会露出破绽。而这个张倩可以说太业余了。
难道说,这种业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杨剑故意尴尬一笑:“我们没有目的,到处瞎逛。”
就在此时,森林中传来几声奇怪的叫声,那叫声像是乌鸦,不过尾音却带着类似嘻嘻嘻的笑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杨剑下意识搂紧了张倩,并不是因为关心,而是他担心张倩会再露出什么破绽来。
场面一度变得尴尬,但杨剑并不着急,因为在这种环境下,陌生人与陌生人相遇,不可能太热情,这些都是正常人的反应而已。
年绶问党向国:“党老师,我们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上再走?”
党向国道:“如果能和他们在一起那就更好了,深山老林里,人多一些比较安全。”
杨剑心里咯噔一下,并不是因为他们要与自己一起宿营,而是因为党向国和年绶似乎都不用化名,直接就用本名。
杨剑立即道:“遇到就是缘分,那今晚就地宿营吧,互相也有个照应。”
随后,大家各种开始搭帐篷,挖坑点起篝火煮上一些热腾腾的食物,这个过程中几乎没有人做较为深入的交流。而在远处的树林深处,阿茕、商重和夕环三人依旧藏在那里,按照党向国的安排,他们暂时不要露面,就算是宿营也不要过来住,将就一晚上,因为太多人出现,可能会打草惊蛇。
党向国搭建好帐篷后,便悄悄用无线电告知阿茕,让他们先行到暗勾镇附近的位置,在那里宿营,这样明天上午杨剑等人前进的时候,就可以来一个偶遇,这样会显得很自然。
耳机中很快传来阿茕的回复:“那你们呢?”
党向国压低声音道:“我们会跟在他们后面,他们百分之百是去暗勾镇的,如果他们发现我们的行踪,我就直接说明我们是相关部门的人。”
旁边的年绶闻言一愣,无线电那头的阿茕也很诧异:“什么意思?”
党向国道:“总之,到时候你们装不认识我们就行了。”
无线电通讯结束后,年绶走出帐篷看了眼,确定没有人偷听后,便问:“你为什么不按照计划来?”
党向国解释道:“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两个萨斯卡的人我觉得有点奇怪,特别是那个女孩儿,显得很不自然,完全不敢与我们俩对视,给我一种她似乎认识我们的感觉。”
年绶此时立即道:“说来奇怪,我虽然不认识那个女的,但是,我也有一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党向国道:“现在,在其他两个帐篷里,他们应该也在讨论我们。”
年绶看向外面:“钱卫平、黄辉和陈见肯定不是与杨剑、张倩一伙儿的,但是杨剑肯定是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三个人认同自己,把自己当头儿。”
党向国笑了笑:“总之,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敌就是了。”
最大的帐篷内,钱卫平、黄辉和陈见三人正在商量,第一件事就是讨论关于杨剑所说的宝藏的真假。
钱卫平带着怀疑:“宝藏会是真的吗?”
黄辉喝了一口水道:“其实无所谓真假,我们的目的也不是找宝藏,如果真的存在,就当是发了一笔横财。”
陈见道:“诶,你们要是发财了,想做什么?”
钱卫平笑道:“这就开始做白日梦了?”
黄辉将水递给钱卫平:“那两口子感觉不对劲儿,神神叨叨的,我们得多加小心。”
陈见立即道:“你又来了,疑心这么重,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事?”
黄辉却是严肃地说:“你们两人不觉得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很奇怪吗?你们觉得那是假的吗?我们真的见鬼了好吗?”
话说到这里,钱卫平和陈见两人才想起之前经历的那些事,不由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要知道,如果不是淡定的杨剑带着他们,他们恐怕已经走散了,因为太可怕了,那些白衣服的鬼突然间就从头顶出现,钱卫平险些吓晕过去。
陈见咬着指甲看着其他两人:“我反正觉得那应该不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他们何必那么做?”
钱卫平道:“按照杨剑的说法,他们那么做,是要阻止我们去暗勾镇。”
黄辉问:“问题是,谁要阻止我们?杨剑也没说清楚,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陈见不耐烦道:“都到这时候了,还讨论这些干什么?要不明天我们回去,要不就继续往前走,就这两个选择。”
钱卫平看着黄辉:“老黄,你觉得呢?”
黄辉思索了一会儿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回去,因为之前拍的那些已经够了,至少够我们发点视频文章什么的,总之,我们不能冒生命危险吧?”
陈见皱眉看着黄辉:“你知道你为什么发不了财吗?富贵险中求!风险越大,利润就越大!”
黄辉没说话,不愿意和陈见争论,倒头就睡了。
钱卫平也直接躺下:“睡吧,睡不着也得睡,估计今晚我得做噩梦。”
陈见没心没肺的躺下就直接睡着了,而钱卫平和黄辉两人的眼睛却瞪得老大,心里是非常矛盾。
杨剑的帐篷中,张倩已经躺下,不过却是背对着杨剑。杨剑坐在帐篷门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虽然说在一起宿营,但三个帐篷还是保持了较远的距离,如果要偷听,因为外面篝火光线的关系,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因为人影会清晰映照在帐篷上。
杨剑看了一眼背对自己的张倩:“你看到年绶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张倩下意识道:“怎么?吃醋了?”
杨剑还没回答,张倩又冷冷道:“你怎么可能吃醋,我只是你的一个任务而已。”
杨剑看着自己的手机:“你现在已经不是夕环了。”
张倩起身坐下来,看着杨剑,严肃地问:“我问你一个问题。”
杨剑都没有用正眼看她:“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张倩道:“那你回答我。”
杨剑道:“我只能说,你不适合干我们这行。”
张倩就那么看着杨剑,杨剑笑道:“亲爱的,快睡吧,你也累了。”
张倩却是突然问:“你能不能教我,怎么才能变得和你一样,不会被感情左右,但是可以装得那么像?”
杨剑看着张倩:“你现在学恐怕晚了,但是,我认为你应该是一个有目标的人,你只需要记住,为了达到你的目标,你什么都愿意做便行了。”
张倩问:“就算是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杨剑凑近张倩,带着微笑亲了一下她:“亲爱的,一切这两个字怎么解释?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根本没有一切,一切要等你达到目的后才会拥有?”
张倩愣住了,有一种似乎开窍的感觉,不由自主笑了下,而杨剑也笑了。杨剑是在笑这一招真的屡试不爽,这类的基础话术对这些基本上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来说,很容易就戳中她们内心,让她们觉得有道理,然后再顺着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往下走。
感情这东西,如果可以自己把握并且控制,你就已经为自己穿上了一层厚厚的盔甲。感情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法通过努力来获得的东西。大多数人认为感情可以用真诚来换,但实际上获取感情最好的途径并不是真诚,而是手段。因为真诚就会袒露心声,将自己的一切都曝光在对方跟前,这会让对方完全知道你是一个可以随便揉捏的人,你的真诚越深,对方越是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你都不会离开他,然后变得肆无忌惮。在年绶面对夕环的时候,他就是用的真诚,而这份真诚换来的是什么?反之,杨剑采取的是手段,但获得的却是相同的东西,并且就算这段所谓的感情消失,杨剑本身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你看,这个世界多么的讽刺?人性又是多么的滑稽。曾经的夕环会对年绶发火,她会争吵,因为她心里知道,她做的这些年绶都会给自己反馈并且承受。而对杨剑,如果她这么做,换来的只是无所谓。既然无所谓,夕环,不,杨倩的所作所为都变得毫无意义。
这个世界上是需要真诚的,但付出真诚也想得到真诚,不过,往往对某些人来说,他们想要获得的就是对方的真诚,不断的付出,直到将对方榨干。他们就像是吸血鬼,不断用自己的自私来榨干对方的善良,然后将对方变得和自己一样。
那个晚上,杨倩睡得出奇的好,因为她突然间觉得杨剑的话好有道理。而杨剑知道,他的任务依旧很顺利,杨倩依旧在他的掌握之中。只是,杨倩本人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自己的独立思想,她的思想永远在顺着周围人的影响而变化。
在几公里外的宿营地内,阿茕和夕环睡在帐篷里,而商重则直接坐在旁边的树上把守着。这个夜晚,夕环觉得浑身不舒服,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站在自己跟前,想要将自己一口吞掉。
阿茕发现夕环在发抖,起身摸了下夕环的额头,并没有发烧,便问:“你怎么了?”
夕环牙齿都在打颤:“我,我觉得好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害怕。”
阿茕走出帐篷看了一眼,商重立即问:“怎么了?”
阿茕摇头,随后返回帐篷,发现夕环竟然在流泪,是害怕得流泪,但是她自己完全说不出原因。就在之前她最靠近张倩的时候,这种感觉就突然冒出来了,而且越来越强烈。
不得已,阿茕只得抱住夕环,试图给她一点安全感,也是因为这个举动,阿茕感觉到这个夕环和以前那个好像真的不是一个人。特别是将夕环抱住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连身上那股味道都不一样,没有自私和愚蠢的味道,有的只是一种单纯善良的芬芳。
阿茕不由得想起年绶来,对于她这个女儿而言,她是真的希望父亲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此时,夕环却是忽然问:“阿茕,你说,我以前和年绶是情侣?”
阿茕道:“对,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夕环道:“没有,但是我对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阿茕问:“什么感觉?”
夕环扭头看着阿茕:“就是,就是感觉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害我的感觉。”
阿茕笑了,抱紧了夕环:“你的感觉没错,不管怎样,我爸都不会害你的,也不会伤害任何人,但是……”
但是他却不会好好保护自己。
就如几十年前所说的一样,年成凯试图拯救世界,那么谁又来拯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