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元淮看见傅子舟沉了脸色,眼底的笑意也消减不少,“发生什么事了?”
傅子舟拨弄几下手机,匆匆分神看了一眼面前的祖宗:“和他经纪人有关,但没细说,我得去他休息室一趟。”
元淮“哦”了一声,看起来有点可怜:“那我呢?”
“让你回家又不肯,跟着我更不可能了,”傅子舟瞥他一眼,“别乱跑,别让人拍到,除此之外爱去哪儿去哪儿——我走了。”
“爱去哪儿去哪儿”,果然是钢铁直男傅子舟的做派。
宋青倒是没什么神色变化,钟闲眉毛都要竖起来了:“这个大猪蹄子居然让元淮‘爱去哪儿去哪儿’!活该他单身这么多年!元——”
一个“元”还没说完,她就被宋青捂着嘴一把拽到旁边的拐角后躲起来,果不其然,还没等他们喘匀一口气,傅子舟就开门出来了。
好险,差一点就撞上了。
元淮倚在门边,慵懒的喊了他一声,“哥。”
“干什么,”傅子舟闻声回头,半晌没看见这人动弹,依然只是含笑看他,顿时有点不满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这回要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我就把你从三楼扔下去。”
元淮笑了一声,往前两步走到他身边,虚握的掌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样。
“哥,你的袖扣忘带了,”他摊开手,一对亮晶晶的湖蓝色袖扣映入眼帘,“在你桌子上看见的。”
傅子舟匆匆扫了一眼,确定是个袖扣就接下了,连拿到眼前看都不看,“行——你别乱跑啊。”
活像个操心的幼儿园老园长。
元淮很配合,也乖乖的点点头,乖乖的招招手:“我知道,哥再见。”
宋青和钟闲:“……!!!”
这是什么大型婚后小别现场!钟闲差点就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了。
直接看见比听到还刺激啊,这不就是现场直播plus版吗!
钟闲觉得,她来舟行是对的,这还歪打正着逮出了一个隐藏惊喜。
她已经开始喜滋滋的想着日后的美好职场生活了。
*
“……我不知道晴姐在想什么,我以为她只是单纯的不太喜欢我,”电话那边的司余成不知道是在那个犄角旮旯里,周围很是安静,“找到了吗?”
傅子舟一点儿也没有总裁的包袱,司余成让他来翻东西他就真的一溜烟窜过来了。
弯腰的时候,修身的西装就显得有点紧了,肩胛骨连着腰线勾出一道优美流畅的线条,让人浮想联翩。
幸亏元淮不在,要不然这事情走向可就不是这样了。
“找到了,”傅子舟奇怪道,“你让我找这个干什么?”
司余成似乎有些倦怠,语速比平日慢了不少,“这次的热搜不简单,绝不可能是对家单纯要拉我和元淮下水的,这里面是录音,是我上次偶然录到的。”
“录音?”傅子舟眉头蹙的更紧了。
“我知道你有点疑惑,希望这个能有一点用,”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爱关注热搜这些东西,但最近的确说的有点过分了——公关没让你参与吗?”
傅子舟现在一听见“热搜”这俩字就头疼,这东西怎么和元淮那小崽子一样穷追不舍?
“又是哪门子热搜?媒体是不是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干什么?”他没好气的说,“这回又是什么?”
这话有点耳熟。
司余成一下子被逗笑了:“没有新的,这不还是那几天你和元淮的那个热搜吗——炮、友?”
“……”
傅子舟低头看了看掌心小小的芯片卡,有点惆怅。
想下个热搜就这么难吗?
“我没开玩笑,”司余成语气有点无奈,“你是不是没看最近网上的吃瓜进度啊,那些造谣的人连你俩小时候就有肮脏金钱交易这种事都编排出来了。”
一说“编排”,他这才反应过来司余成最开始说的那个词:“你刚刚说什么?炮/友???”
“还‘小时候就有金钱交易’,小时候那家伙自己不声不响的不告而别,我恨不得不见他,哪儿来的金钱交易?”他气笑了,“小时候我俩打赌他输我二十块钱算不算?”
“是很离谱,”司余成应该是回到车上了,声音有点闷闷的,“所以我建议您还是自己看一下吧,免得明天被元淮粉丝拉横幅骂渣男都不知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又是哪门子乱七八糟的指控?”傅子舟脑子没转过弯来,“哪儿就这么严重了——”
电话那头远远的传来几声模模糊糊的话,司余成“哎”了一声,作势要挂电话,“傅哥,那我先挂了,导演找我。”
傅子舟高冷的“嗯”了一声,满脑子都是司余成刚才说的“炮/友”。
“我是真佩服他们的想象力,”他一边刷手机一边骂骂咧咧的走出休息室,“有这想法怎么不写电影去……凭什么是他炮我?!从身份怎么看也是我炮他啊!”
正在气头上的傅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难道不应该是我潜规则他吗?!”
来找他的宋青:“……傅、傅总,您要潜规则谁?”
宋青瑟瑟发抖,难道刚扛起的CP大旗这就要倒了?
胡言乱语骂骂咧咧的时候撞上宋青,还被他听到了,傅子舟有点郁闷,以前树立的那种随和温柔霸总形象算是散了个干净。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强行忽略宋青刚才的话,高冷的扫了他一眼,“找我?”
宋青虽然嘴碎又爱操心,一口地道京腔很容易让人分神,讲话像老街口讲故事的大爷,讲段子就像说相声——除此之外,工作还是很认真的。
傅子舟觉得,自己这几天大概是冷落他可怜的小秘书了。
“宋青啊,”他换上一个温和慈祥的笑容,拍了拍他肩膀,“好久没听你说相声了,改天给我说个单口相声。”
宋青:?
老板,你能不能别用这种核善又洞悉一切的犀利眼神看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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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晴姐平日里对司余成并不好?”元淮穿着家居服,大长腿窝在沙发里,占了不少地方。
傅子舟垂着眼磨咖啡,咖啡豆咯吱咯吱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我平常不爱管这些,这种琐碎事都是秦遂在操心,”他慢悠悠的摇着手柄,“咯吱”声成了伴奏音乐,“这么一看,我好像真的给他安排太多事了。”
元淮点开文件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到什么其他的蛛丝马迹:“你说这个录音是他偷录的?”
“不算是偷录,他原话用的是‘偶然’,”咖啡粉从过筛网上细细密密的洒落,看的他心情说不出来的舒畅,“我可没篡改,你少编排我。”
就连骂元淮都是带着笑意。
元淮用余光偷偷瞟了他哥一眼,看见这人少有的悠闲时刻,心里也跟着变得柔软不少——安静又愉悦的傅子舟似乎很少见呢。
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始终黏在他身上,就算背对着也能隐隐约约的感受到,傅子舟被盯的指尖微微颤抖。
这屋子这么大,但只有他们两个人,看他的除了元淮,还能有谁?
这个弟弟,和小时候真的有点不太一样。
傅子舟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一股勇气和冲动,他想问个清楚。
“老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写台本了还是写你账户余额了?”他端着一副镇定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电脑先放下吧,咱俩聊聊。”
元淮笑了,听话的放下:“哥想聊什么?”
对啊,聊什么呢?傅子舟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有点不服,凭什么每次都是这小子游刃有余,怎么他就总占下风?
“你上次……在楼梯上那次,是怎么回事?”楼梯吻那件事对傅子舟来说简直是尴尬本尬,哪怕只要想起来,他都觉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但却意外的没有一点儿排斥,反而……有点让人愿意无穷无尽的回想。
对,无穷无尽的回想,俗称“流连忘返”。
但这人死活不愿承认自己是“回味”和“流连忘返”这样带有强烈感情色彩的心情。
说白了,还是自我认识不够清晰。
他一下子就听出来傅子舟的意思,知道他说的是上次那个情不自禁的吻。
元淮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什么意思?原来哥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以为哥会知道。”
他的不明说让傅子舟猜疑了不少理由,又故意吊着一口气,害的傅子舟天天惦记这个事。
满是血泊和人声鼎沸的噩梦倒是不再做了,但元淮这小崽子依然爱跑到他梦里,不论是小时候的还是现在的。
傅子舟才不想承认自己被那个意外的吻搅的心神不宁,直到现在也没能忘记那心如鼓擂的过电感。
他有点烦躁。
只要一在脑海里重播当时的场景,他仿佛就能再次身临其境似的。
这让习惯了对各种事情都有掌控感的傅子舟很不爽,毕竟这种“失控感”是元淮这个小崽子搞出来的。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沙发那头的元淮,不出所料对上了元淮的目光。
只要有傅子舟在的地方,就很少能看到元淮的正脸。
这也太黏糊了,傅子舟皱眉,又不是亲生哥哥,他怎么这么黏糊我?
心里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想要破土而出,浮浮沉沉的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就算集中思想也抓不住它。
“我怎么会知道……你不说我能知道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元淮,你就是这么惦记我的?”
被点名道姓的小崽子僵了一下,迟钝的反应过来他是指分开赶通告那半个多月自己说惦记他的事。
“哥不是都知道我在卖乖讨巧了吗?”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垂着头的傅子舟,往那边挪了挪。
这么远的距离,实在不利于感情交流。
“那你是怎么想的?我都回答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傅子舟假装没看见元淮的动作,强装着镇定没挪窝,但面向元淮的右半边身体却像是烈火在炙烤一样。
仿佛元淮只要再近一点,他身上带的火苗就能吞噬自己。
感官被无限放大,明明隔着一段“社交距离”,傅子舟却觉得元淮就像是在身边紧紧挨着他一样。
独属于元淮的味道顺着风丝丝缕缕的传进他鼻尖,混合着他家熟悉的洗衣液味道,凑成一个十分好闻的气味。
元淮刚才的话仿佛也模糊在里面了,傅子舟甚至能拆分出字节气音,还有他从鼻尖泄出的轻笑,他呼吸间语气的转转反侧。
“哥?”
见傅子舟低着头半天不说话,元淮以为他在思考,但是越等他越觉得忐忑,生怕接下来就是一句揭穿他所有心思的拒绝。
“……我没什么可说的,”傅子舟还是理不出一个头绪,但心里那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又让他想多说两句,“我不会赶你走的。”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元淮还是第一时间就领会到他的意思了。
他在说重逢那天的事。
元淮轻笑一声,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下来,他低头看了看已经熄屏的电脑,一下子笑了。
“只要哥不赶我走,我就哪儿也不去。”
傅子舟下意识回头,撞上元淮带着笑意的湖蓝色眼睛,仿佛一下子撞入一片汪洋大海,深处的温软简直要把他溺死在原地。
直到入夜躺在床上,傅子舟也还是无法忘掉那一眼。
只要闭上眼,就能看见元淮的眼睛,闻见元淮淡淡的好闻的味道。
普普通通的洗衣液揉进了一个人的气味,就会变得那么独一无二,独一无二到就算它出现在千万人海里,也能蓦然回首。
傅子舟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入眠,大概是元淮就住在他隔壁的原因,他连闻见自己的被褥都能想到元淮的味道。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难以解决又超出他预控的事。
这已经不是超出预控了,这简直是未知——关于元淮的心思,他看到的都是未知。
原来,气味才是时光机。
能历久弥新、念念不忘、难以割舍的一个存在,还能带人回到过去,回到那个第一次记住这个味道的日子。
傅子舟烦躁的睡不着,摸起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决定去露台吹吹风。
路过元淮门口的时候,他还特意放轻了脚步,结果却看到门缝里透出了微弱的光。
还有几声不明意味的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