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笙从一个木箱里取出一个长方形楠木小盒子，打开，是那支断成两截的木簪。
长歌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着画里的人，“所以，你至始至终都只爱过七姨娘，可你为何还会答应娶芳沁呢？你离开之前，与她拜过堂，也算有过夫妻之名了。”
长歌想，如果那时兰笙不离开，芳沁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恨七姨娘。
兰笙怅惘，“她心里的恨比爱多，我救赎不了她，心婉说过，人这一生不是一定要只爱一个人，这不只是她让我娶芳沁的搪塞之言……”
长歌心内了然，从七姨娘对爹的态度，就能够看出来，她对爹的感情是真的，或许兰笙还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但她心里想要相守的，已经不是他了。
这世上最莫名的就是情感之事，说不清道不明，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无从评判！
兰笙自然是知道自己在于心婉心中已经渐渐淡去，留不住，更无法强求，所以他希望她好好地活着。
“也许芳沁曾经爱过我，但她更想要的，是报仇，王德的死与心婉有关系，芳沁不过是想抢走心婉的所有，来达到她报仇的目的。”
“所以，芳沁之前的失忆根本就是装出来的。”长歌想到芳沁说过要当爹的姨娘的话，可她没有同娘亲相似的相貌，无论她费尽多少心机，爹都不会娶她的。
长歌万千感慨，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砰砰”的敲门声响起，伴着小厮尖利的嗓音，“这位公子，你不能随便闯咱们兰先生的房间……”
“滚一边儿去。”明晓川一脚将小厮踹开老远，嚷道：“白醉，你给我滚出来。”
长歌看向烧完的几柱香，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也难怪明晓川着急自己。
如今，她已经知道了七姨娘古怪的原由，但这根本不是她和明晓川今日来这儿的目的。
兰笙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亲自走过去将门拉开，明晓川手还抬在半空中，愣愣地看了兰笙一眼，一把推开他进去，见长歌完好无损地坐在桌旁，眉头一皱，“说好的半个时辰，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长歌像哄孩子一样好言好语宽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不过是与兰公子话逢知己一见如故，这才多聊了几句忘了时辰了。”
“谁担心你了？”明晓川一眼看见画上的女子，愣了愣神，见长歌疑惑地盯着自己，撇开目光，心不在焉道：“我看你才是断袖吧，见人家脸生得好，跑这儿吃天鹅肉来了，还一见如故！”
“你……”长歌对他举起拳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兰笙轻笑着摇了摇头，“二位不辞路途遥远从云城赶往此地，恐怕不是专程为了来听在下的琴音吧？”
长歌讪讪地笑，她的确是被明晓川带来游玩来的，结果误打误撞知道了七姨娘从不外道的过去。
明晓川却正了正身子面向兰笙坐着，既然是来找那下蛊之人的，他自然不能白白地空手而归，方才那大半个时辰他可没闲着，已经将这活香坊的相姑的底子摸了个遍，其中有几个人身份存在疑虑之处，老板死活不肯明说，恐怕是拿他当官府来盘查的人了，毕竟在这种地方，不是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来的，老板从中使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自然不敢明说。
“公子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言，在下若能尽绵薄之力，定当义不容辞。”兰笙说着话的时候看向长歌，“还望公子回到云城，不要忘了在下恳求之事。”
长歌意会，知他是请求自己帮助于心婉解开心结的事，她实不敢妄下断论，芳沁恨于心婉是有理由的，于心婉自己肯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无论芳沁怎样在她头上飞扬跋扈，她都一一忍得，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不好从中插手太多，又不想骗兰笙，只得点头道：“我尽力。”
明晓川大致向兰笙说了他们白日里饭菜被人下蛊之事，兰笙行走江湖多年，自然对天图教有一定的了解，皱眉道：“天图教做事杀人向来残暴且轰动，这般小打小闹，不像天图教的作风。”
明晓川一早也想到过这一点，但蛊毒这种东西，天图教只交给直系教徒，也就是当年跟着天图教主灭掉天域皇族的那批人或其直系亲属，而这些人的任何言行，都代表了天图教，如果他们不是替天图教害白醉，还能因为什么事？
长歌问道：“那依兰先生之见呢？”
“依在下之见，这更像是私人恩怨，”兰笙看向长歌，“正如明公子所说，你定是在无意间得罪了某个天图教徒，而这人有重要任务在身，或者说有卧底任务在身，不便于暴露自己的身份，既想除掉你，又想不能大张旗鼓，所以只得用这些小伎俩。”
“没错，”明晓川打了个响指，“这也能解释为何下蛊的人技艺不精，我们是即兴来到瑶仙城，事先无人知道我们的行程，自然来不及在我们到之前做任何周详的安排，那个要害你的人，定是在知道你来了这里之后，才临时起意安排这里的人对你下手。”
长歌见明晓川和兰笙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撇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他们，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她也怀疑过叶府中有天图教的人，但她仅仅以为那是同外面的愚民一样，被天图教的鬼话连篇吸纳进去的，但是现在兰笙和明晓川都说是卧底，既是卧底，天图教就一定是派出的直系教徒……可是，叶家到底有什么值得卧底的地方？
长歌也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谁，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他。
兰笙又道：“方才明公子所怀疑的这几个人当中，恕在下都不能下定论，不过，明日傍晚，二位可去西城郊的破庙，每月的这一日，都有天图教的传教士在那里传教，介时二位走一趟，定会有所收获。”
明晓川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站起身告辞。
长歌还有些话想问，却又不能当明晓川面开口，可是两人明明一起来，做什么总背着他也太过了些，何况，无论何时，明晓川总是将她的安危放在第一的，她不想再让他感到失落。
走到门口，长歌想起什么，欲回身叮嘱兰笙几句，明晓川却道：“叨扰这么些时辰，抱歉了兰先生，夜已深，早些歇息吧，晚寝易加剧肺疾。”
长歌吃惊地张大嘴，愣愣地任由明晓川将她带回到客栈，才问明晓川道：“你怎知他有肺疾？”
兰笙这肺疾不似一般的肺疾那般会凶猛咳嗽，只是不时地会吐血不止，平时几乎毫无异样，如果他自己不说，长歌根本不会知道他有肺疾。
“他武功高，离近了我发现，他的气息很不稳定，不是受过内伤就是有什么重大的身体疾病，我在他房间里看到有染血的手帕，他一口气说的话过多时，就会喘息不止，虽然他内力修为不错能勉强压着，不过却瞒不过我的眼睛，”明晓川白了长歌一眼，“脑子和武功都是好东西，可惜……你、都、没、有！”得意地摇头晃脑了一番，走进自己房间。
长歌气得瞪着眼睛还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明晓川却又倒退出来，对着她吹了声口哨，贱贱地笑，“鉴于你最近有点背，总是被人追杀，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不介意……给你暖床。”
长歌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嘿嘿”了两声，低沉着嗓音喝道：“滚！”踏进房门回身“啪”地将门甩上。
不长不短的一夜过去，长歌第二日醒来，伸着拦腰打开房间的窗户，发现窗台上放了一张纸条，打开一看，是师父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上面写道：“跟着为师学本事没见你用心，找起男人来倒是一点不含糊，相姑坊那种地方也是你能去的？等我忙过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还有，白眉是重关朝廷的人，仔细着自己，不要再落到他手中。”
长歌一面难过又见不着师父，一面疑惑，白眉怎么会投靠朝廷？
江湖中人最忌与朝廷有牵连，本事高的傲然独立，本事低的见之便躲，极少有人敢为朝廷办事，因为他们都知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江湖中人为朝廷办事的最终下场只有一个：死。
长歌正想着，有人来敲门，她拉开门，明晓川容光焕发一脸微笑地站在门口。
长歌觉得他今日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明白是他脸上那诡异的微笑，长歌故作夸张地打了个寒颤，“明晓川我求你了，你一个街头浪子，就别学人家贵族公子惺惺作态了，看着挺慎得慌，你还是贱笑吧，这才是真实的你。”
明晓川脸立马一拉，瞪着长歌问道：“那个什么兰笙，他是贵族公子？他能这么笑我就不能？”
长歌哭笑不得，从他身边挤出去，一边笑道：“兰笙不是贵公子，可人家脸生得好啊，气质又出众，就像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说着回头看着明晓川，眉眼都笑开了花，“你也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不过，是飞禽走兽画。”
长歌见明晓川脸越来越黑，乐得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