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常妈的中年女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指着长歌与乌云,向风迎语道:“风姑娘你不知道,他们这些中原人岂止是不懂规矩,你看看,”常妈将方才被长歌打了的那个女人拉到风迎语面前,“风姑娘你看看,这让他们给打的,后院还躺着两个下不了床的呢,都让穿黑衣服那位给打的,这都不算什么,可惜了大当家的早饭,都让他们给糟蹋了,还有……”
长歌毫不示弱地打断她,“诶诶诶,只说我们打了你们的人,你们也打了我的人怎么不说?你个恶婆娘……”
“你骂谁是恶婆娘?”
“你骂谁呢?”
“立刻给常妈道歉。”
“对,道歉!”
长歌一语惹众怒,不止女人,连原本看热闹的男人也怒,众人连风迎语的面子也顾不上了,七嘴八舌叫嚷着要长歌道歉,脾气躁的欲冲上前打长歌,风迎语带着的几个丫鬟极力拦着。
人群骚动,哄哄闹闹。
长歌一看这动静,更来劲了,骂的话也更脏更难听,与街头小巷里的泼妇毫无差别。
风迎语身边的丫鬟都是有武功的,看着还不低,竟然将那群气得巴不得撕烂长歌嘴的女人拦得住。
长歌嘴上骂着,手上也不闲着,一拳头挥在常妈眼睛上。
“啊!!!”常妈杀猪般地嚎叫,长歌知道,疼其实没多疼,她是被气的,只听她尖声喊道:“给我打,打死他们。”
这下风迎语的丫鬟们都拦不住了,一大群人朝长歌与乌云扑过来,长歌原本脚上提着内力,却在紧急关头腿肚子一麻,仿佛是被人隔空用什么东西打中,紧接着,她和乌云就被人群扑倒在地。
刚吃饱喝足的落落走出来,立刻被几个女人拉住就打。
人群混乱不堪,不管是有武功的还是没武功的,打架都失去了章法,女人间小家子那一套尽显无遗,抓、挠、拧、咬……叫骂声,吃痛的嚎叫声掺杂不断……
长歌正打得气劲,双腿夹着一人的脖子,左手抓着一人的后领,勒得那人满脸通红眼睛上翻,右手抠着一人的鼻孔朝天,嘴里还用力咬着一个人的耳朵,疼得那人“嗷嗷”直叫……长歌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压着五六个人,对她又是掐又是打……
风迎语面对这样的状况毫无办法,无奈地转身,却对上一副看好戏的脸,嘴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深意。
他似乎……来了很久了!
风迎语愣了片刻后迎上去,“云大哥,你看这……”
云天问轻轻抬手,对身后的手下打了个手势。
几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上前,很快将打作一团的人群分开。
众人见是大当家来了,立刻站得整整齐齐低下头去,只有长歌三人孤零零站在另一边。
打斗中,长歌外衣被撕烂,假胡子被扯掉,只剩了一小部分还粘在嘴角处,头发乱糟糟,脸上亦是横七竖八被抓的红痕……乌云与落落也是满身狼狈,好在这样的架打下来,至多是皮外伤……
云天问站在原地,眼睛未看任何人。
众人只觉气氛凝固了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有长歌不太安分。
风一阵阵不断,吹得她下巴上半吊着的胡须不停往自己脸上和眼睛上扫,她便鼓着腮帮子使劲儿吹,身上刚被打的皮外伤也有些难受,又痒又酸的那种难受,她便左扭右扭,手上上下下地挠……
云天问缓步走到她面前。
长歌隔着一堆胡须看云天问,发现他轮廓又好看了几分。
云天问抬起手,一把掀掉她下巴上的胡须。
大胡子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位翩翩俊公子,一时间只听得众人惊艳得倒抽凉气的声音。
云天问面色无异,将假胡须举到长歌眼前,似乎是质问她为何要这么作假。
长歌疼得龇牙咧嘴,装作看不见,还不忘向他打招呼,“山大王,早。”
云天问愣了愣,将双手背到身后,那片假胡须在手中紧了紧,点点头,“我修罗山上所有人连早饭都还未开就陪着你练手来了,是挺早。”
长歌知他是在讽刺自己,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这人就偏爱这样的热闹,哪天清早不折腾就浑身难受。”
云天问嘴角轻轻上扬,“是吗?”
“是是是,我打小就爱闹腾,没少挨揍,可就是改不掉这臭毛病,哎呀!”长歌故意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没关系,我会帮你改掉。”
“啊?”
长歌还未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云天问转身将常妈唤到跟前来,“常妈,据说马场缺个照顾马的,你把他安排过去,在马棚边上给他隔出一间屋子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踏出马场半步,”云天问看了一眼乌云与落落,“另外这两位,就安排到厨房烧火吧。”
“是,大当家的请放心。”常妈乌青着一只眼睛,得意地看着长歌,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终于落我手里了,等死吧!
长歌心里一咯噔,盯着云天问的后脑勺,眼神将他千刀万剐了个遍。
方才打架的时候长歌已经从那些人的咒骂声中得知,常妈是这里的杂物管事,有些功夫,下人都归她管,从那些人的反应中看来,这个常妈平日里很得人心。长歌刚跟她照上面就给人揍了,何况,照山大王这意思,她日后同落落与乌云都见不着了……这以后的日子,难啊!
“别别……别呀,”长歌可怜巴巴地看着云天问,“我这么闹腾,那马场是何地方,我若去了,要翻了天可如何是好。”
云天问又走近她面前,“放心,哪怕你翻得了天,也翻不出我的五指山。”
长歌半仰着头看他,嘴角扯着牵强的笑意,还放心,我放心你大爷!
云天问竟凑近了长歌,半张绝世容颜在长歌眼前渐渐放大。
不知怎的,长歌突然腿脚有些发软,心也“咚咚咚”地跳到了嗓子眼,只听云天问在耳边小声道:“想激怒我赶你们下山,没那么容易!”
耳边吹着他的热气,长歌不止头皮发麻,连心都酥麻了,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半晌才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他却已带着一大帮人浩浩汤汤走远了。
长歌那个后悔呀,本想着玩命折腾折腾,山大王会嫌她太烦人会赶她走,没想到人家慧眼如炬,看穿了她的把戏,恐怕方才腿肚子上挨的那一下就是他背地里干的,白挨着一顿打了。
长歌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计谋玩儿砸了,等死吧!
长歌连早饭都未来得及吃就被带到了马场。
走的时候,落落眼巴巴看着她,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乌云以为是自己早上抢了早饭的惹的祸,自责不已,长歌刚安慰了几句,就被常妈吩咐人拖着走了。
修罗山的马场很小,只有寥寥的几匹马,长歌连人都不会照顾,更别说马了。
第一日,常妈凶巴巴地拿着皮鞭指使长歌这个该怎么做那个该怎么做,长歌总出错,常妈举高了皮鞭,很多次却都未落到长歌身上,嘴里边只骂骂咧咧了几句。
长歌脸上沾着马粪对她吐舌头扮鬼脸,心中竟觉得她没那般讨厌了。
一直到很晚,长歌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为她临时搭建的屋子里休息。
闻着满屋子的马粪味,长歌又在心里将那位山大王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一遍……最后也只能安慰自己,连牛棚都住过,马棚算什么?
提到牛棚,长歌又想到了明晓川,不知道明晓川是否已经得知了她如今的处境,会不会想办法来救她?
“哎!”长歌长叹一声,“明晓川啊明晓川,你在哪里啊?”
叹完后,长歌还是觉得心里憋,干脆仰着脖子大喊了一声:“明晓川!!!”
喊完后舒服多了,却听不远处常妈一声狮子吼:“大半夜的吵什么吵,再吵罚你明早不许吃早饭。”
长歌暗自对着门外挤眉弄眼了一阵,才简单地洗簌了准备上床休息,吹灭烛火,薄薄的竹片墙上赫然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长歌吓得心里一沉,喝问道:“谁?”
没有人回答,人影却还在。
长歌壮着胆子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拉开门,探出头去,外面除了呼呼的风声刮过,什么也没有……长歌关上门,回身看时,人影已经不见了。
经这么一吓,长歌一直想着那个影子,久久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去,长歌才觉自己一眯眼的功夫,常妈杀猪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新来的,赶紧起床将马粪都清理了。”
长歌困得不行,装没听见,翻了个身又接着睡。
门被人从外面用力踢开,竹制的门发出的声响不大,长歌继续装睡,下一刻,常妈手里的皮鞭便抽在了长歌身上。
“啊!!!”长歌疼得从床上跳起来,对着常妈破口大骂,“你干什么疯婆子,你居然真打……”
常妈又是一鞭子,幸亏长歌躲得快,这用力的一鞭子,险些将本就不结实的床抽垮掉。
长歌瞪向常妈,不知她今日是抽了什么疯,本来昨日自己这也犯错那也犯错,她都未真的抽自己,长歌因此对她还挺有好感,合着昨日没抽到的,都留着今早报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