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说……”陆时哆哆嗦嗦地看着明晓川与长歌，“我……”
明晓川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凉意，抱着长歌往旁边一闪，“小心！”
长歌立刻意识到什么，大喊道：“快救陆时。”
明晓川刚转身，就见陆时胸口上插着一支短剑，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朝后倒下去。
回头，窗台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他本想去追，看了长歌一眼后，停住了脚步。
他担心追过去后，长歌会有危险。
明晓川上前查看陆时的呼吸，摇摇头，“没用了。”
长歌气馁，跺了跺脚，“又功亏一篑了。”
接下来在瑶仙城的几日，平淡无奇，两人也差不多将瑶仙城大大小小的赌场妓院等地方逛了个遍，明晓川打算带着长歌去其它地方游玩一番后回云城。
走之前，长歌心里虽然百般不愿去相姑坊那种地方，却还是想着应该去向兰笙道一声别。
明晓川正悠哉地喝着小酒，听到长歌说要去与兰笙道别，点头道：“你是该去，再不去，你就永远都见不了他了。”
“为什么？”长歌不解，云城距离瑶仙城不算太远，要来此也没多大难处，怎会……
长歌脑海中突然出现兰笙吐血的画面，猛地看向明晓川，“你的意思是？”
明晓川放下酒杯，“似他这般严重的肺疾，还能活这么些年，也算老天待他不薄了，距离几日前我们见到他……我算算啊，三日，他还有至多三日的光景。”
长歌心口一跳，莫名地堵得慌，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这个如画般的男子，这般结局却让人唏嘘不已。难怪，他明明还爱着于心婉，却不再做任何的挽留，不止是两人之间的仇恨，更多的，也许是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想拖累了她。
是夜，长歌与明晓川再次来到活香坊。
刚踏进门，袅袅的琴音便传入长歌耳中，长歌抬头望向高高的看台，兰笙也正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笑，看在长歌眼里，那笑意苦涩，让人无端地难受。
两人随便挑了一处地方，刚坐下，老板就扭着粗犷的身子一脸媚笑着迎上来。
“哎哟，二位可算来了，二位可是厉害人物，”老板说着，眼睛暧昧地看着长歌，见她盯着看台上的兰笙一眨也不眨，“连咱们坊子里的兰笙都能放下清高，与公子您在房间里‘长谈’，可见公子不是凡人，怎么，今日公子可还是来找兰笙的？”
明晓川从掏出一锭银子抛过去，对他摆了摆手。
老板拿着银子在手中掂了掂，摇头道：“公子，咱们兰笙可不止这个价码。”
明晓川转过头来看他，皱了皱眉头要发作，旋即想到一事，又笑道：“这是给你的小费。”
老板眉开眼笑地转身离开，明晓川又叫住他，问道：“今日……怎不见贵坊的陆时？”
“他死了。”老板干脆地答道。
明晓川未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异样来，装作什么也不知地继续问道：“死了？好好的怎么会死了呢？”
老板叹了口气，恨得牙痒痒地道：“这个陆时，好好的要去加入什么天图教，结果，被天图教的人给杀了，你说这是不是报应？这个赔钱货，总是给我添乱子，每回跟客人出去了，客人都会来我这儿说，他常常擅自离开不告而别，闹得我不得不给客人赔钱了事……他都欠了我好些钱呢，真是心疼死我了。”
“你怎知他是天图教的人？又怎知他是被天图教的人杀的？”明晓川紧盯着老板问道：“据我所知，陆时是此地的传教士，怎会无缘无故被天图教的人杀害？”
“这有何难的，”老板一很懂行的样子，“虽然官府早就明令禁止过百姓加入天图教，也一直在打击天图教的人，可瑶仙城还是有很多人都被蛊惑着入了教，这在瑶仙城是公开的秘密了，像陆时这样的天图教小头目，不过是天图教看他年纪轻好拿捏，被人当作傀儡罢了，一旦用不着了就杀了，死在传教的破庙里，不是天图教的人还能是谁干的？”
明晓川半眯起眼睛，“看来你对天图教了解还不好，既然那么多的人被蛊惑着入教，为何你未被蛊惑，长生不老这个幌子难道不够吸引你？”
老板一摇扇子，头高傲地抬起，“这种鬼话只有外边那些穷鬼才信，自己本事不够过不上好日子，便将希望寄托在这些莫须有的传言上，我呀，每日挣着白花花的银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何必去信那些东西？”
明晓川在他脸上看了许久都未看出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抛过去，“今日大爷高兴，再赏你一锭小费，下去吧，有需要会叫你。”
老板连声道谢，离开时，往看台上看了一眼，上次据小厮所言，这两人都在兰笙房间里待过很长的时间，肯定有猫腻，而如他所愿的猫腻，自然是兰笙这块肥肉肯乖乖听话，同坊子里的其他相姑一样能为他挣钱，听过上次小厮的回话，他原本很是高兴，以为兰笙终于开窍，却不曾想，这两人走后，兰笙还是那不肯接客的死样子，自己拿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这下好了，这两人又来了，希望这一次，他们能让兰笙开开窍。
老板走后，长歌回头问道：“他说的话里有几分可信？”
明晓川摇头，“不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天图教的人。”
长歌点头，这倒是，天图教的人向来有着高度的自我认可，从不会以任何形式来贬低自己的信仰。
琴音结束，长歌刚想站起身去找兰笙，一个小厮走过来，对长歌道：“白公子，兰先生有请。”
明晓川将被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故作生气道：“那我呢？”
小厮一脸歉意道：“抱歉这位公子，兰先生只请了白公子一个人。”
长歌得意地笑，对明晓川吐了吐舌头，跟着小厮往兰笙的房间走去。
推开兰笙的房门，入目处，依旧是那面挂着于心婉画像的墙，兰笙正对着画像而坐。
长歌走进去，正要开口说话，兰笙突然用手帕捂着嘴，身子一阵猛烈的颤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将手帕取下来那一刻，长歌看到手帕上触目惊心的一滩浓血。
“兰先生……”长歌担心地唤了一声。
兰笙声音微弱，“不碍事，陈年旧疾了。”
“可是……”长歌想到明晓川说的那句“至多三日的光景”，心口一阵难受，看着画像道：“我愿意帮你见七姨娘最后一面。”
兰笙摇头，走到画像面前，伸手去抚摸画像中的人的脸，“我这样每日都能看见她，已经足够了，她的心已经不在我这儿，我又何必再去扰她。”
长歌久久说不出话拉，兰笙突然对她说道：“叶小姐，珍惜还在你身边对你全心全意的人，人这一生最大的幸福，莫不是与情投意合的人相守到老。”
长歌对他的话半天反应不过来，兰笙是江湖之人，对自己“无双公子”的绰号有所耳闻，又曾经在叶府见过自己，能够一眼就认出自己和明晓川一点也不足为奇，可是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长歌皱着眉头看他。
兰笙也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叶小姐与明公子不是情人关系？”
“呃……”长歌一瞬间红了脸颊，结巴道：“当然不是，我……我和他是兄弟，他都不知道我是个女的。”
兰笙轻笑着摇头，“恐怕不明所以的人是叶小姐你。”
“什么意思？”长歌眨眨眼，“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可是不会呀，从认识明晓川以来，他对自己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女的，怎么着也该有些前后不一的，这不合常理……
兰笙见长歌如此反应，想了想，才又道：“许是在下弄错了。”
长歌还要再问，兰笙“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眼睛看向门口，冷冷地问道：“谁？”
敲门声这才响了两下，随后一个小厮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碗汤。
“兰先生，这是老板吩咐送来的，说是怕兰先生熬夜伤了身子，特让厨房炖了这碗乌鸡汤给兰先生。”
兰笙皱眉，“放下吧。”
小厮将鸡汤放桌子上退出去。
“好香啊！”窗外一阵风吹进来，那碗鸡汤的香味便被吹得四下飘散，长歌感叹了一声后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汤的香味似乎有些不对劲……”
兰笙看了一眼， 端起来从窗子倒出去，“这鸡汤里被下了媚药， 鸡汤本身的香与媚药的气味混在一起，自然不正常。”
长歌半张着嘴，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老板下的，长歌不禁问道：“你为何会来这种地方？”
兰笙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滑落，“这里，是我小时候和我父母住过的地方，如果不是于威当年丧心病狂地杀害我全家……”许是太过激动了，兰笙身子又是一阵猛烈的颤抖，来不及掏出手帕，一口鲜血喷溅在桌子上，长歌慌忙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大仇已报，最后能死在这里，我也无憾了。”他最后的目光，落在那幅画像上，“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