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军像是击碎苍穹的雄鹰,黑魔几个照面过后便溃败如山倒,刚刚解决掉那只大号黑魔的顾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太惊险了,自己这是赌命,堵上了自己和张瓜瓜的命,想到这里,顾秋站起来走到从沙子里被拔出来的张瓜瓜身边,拍了拍他的脸,张瓜瓜勉强睁开一只眼瞥了一下顾秋,继续脑袋一歪继续呈一滩烂肉状。
斩杀巨型黑魔救下张瓜瓜的顾秋的作战被众多新兵看在眼里,他们的资历远远高于这四名半年期新兵,可无论是谁,也没有顾秋这样为了救下伙伴而舍生忘死,顾秋走回杨树林所在的保护圈内,还存活的新兵兄弟们对着顾秋吹起口哨。
顾秋赢得了众人的尊重。
杨树林走到顾秋身边,用力拍了拍顾秋的肩膀,他很满意,这才是他认为的好兵,不抛弃不放弃,敢于亮剑。
西境军加入战场后,这些算是西境新兵的将士们都自觉的退到顾秋的周围,等待着他们对黑魔大围剿的结束,顾秋看着不远处骁勇善战的西境军,一位和杨树林身高不相上下的男人,有着杨树林三倍的围度,他大剑一挥,圈起了四只黑魔,皆是一刀完成斩杀,如水银置地般的流畅剑技让顾秋赞叹不已。这不是传统流派里那瑰丽繁杂的好看剑术,这是在前线一次又一次以命相搏之后,用自己和同袍的鲜血磨练出的杀人技法,直取命门,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
半个小时的围剿之后,前来支援的西境军一员未伤全歼了这批黑魔,嘹亮的鹰啸声再次响起,鸣金收兵。西境军向回包围,将围困在这里的新兵们全数带上军车,包扎救治伤员,收检尸体,统计伤亡人数,这些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顾秋和背着张瓜瓜的韩辰还有韩千禧上了一辆车,还有杨树林和一名西境军军官,收拾妥当后,车子向着西方继续开去。
沙漠渐渐消失,西境并不是大家想的那种荒无人烟,原始森森开始成片出现,化开的天山雪水沿着河顺流而下,青草萋萋,军车驶入了一条修建在参天巨树组成的森林之间的公路,这是通往西境军最后的道路,顾秋终于快到了。
漫长的路途中大家没再交谈,四人没有从刚刚的战斗中缓过劲来,生死之间游离,手中之剑斩杀黑魔,这虽是他们一直梦想之事,可当真实发生在眼前,那种剧烈的冲击会让人在极度的亢奋后陷入深度疲惫,大家的身份转变了,不再是那些看见黑魔就要四散逃跑的少年们,而是要提着剑向前冲去拼命阻挡黑魔的军人,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也成功地活了下来,可还是有那么一丝后怕,像是抓在喉咙里的一只章鱼脚,让人时不时哽咽恶心。
他们活了下来,可终究是有些人的灵魂永远留在了那片沙漠的上空,久久盘旋,日后,也总是会有和刘康一样只交谈了几句却没能熬到一起喝酒便丢了性命的朋友。这条路,是无数人拿尸骨铺彻而成,他们走在前辈为他们探好的路上,去做前辈未能做到的事。顾秋踏上战场的第一刻起,便告诉自己,自己要活下去,活着去做那些没人能做成的事。
每个上战场的人都觉得自己是特殊的,认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也许是从自己的主观出发,每个人都想自己是这场战争中的主角,自己金身护体,刀枪不入,可以笑到最后,但当黑魔的刀片从身侧擦过时,谁都会死,谁也不是主角,只有足够幸运并且经验丰富的人,才可以一直活下去。
即将到达西境军驻地,顾秋四人这么久的魔鬼训练和周围前辈四年的磨砺就是为了踏入这扇大门,这扇比其他地方沾满了更多鲜血的复仇之门。鹰啸响起,车停,杨树林身旁的军官起身跳下车,向驻扎查岗的士兵例行出示证件后,车队放行,所有人真正进入了西境。
基地整体基调以黑色为主,建筑风格是全国统一的军队风,带着浓郁的强迫症风格,对称整齐一丝不苟,这里没了石油基地的寻常老百姓,少了几分人世的热闹,只有严肃的黑色钢筋铁板,这是一群孤独的守卫家乡的汉子们的家。
下车后的众人重新清点人数,杨树林拿着花名册站在前来迎接的军官旁边帮他仔细盘点,没一会具体数据便出来了,本次新兵本164人,路上袭击牺牲64人,正好剩下了一百人。杨树林看着听着报告眼皮都不抖的军官,军官等杨树林说完,叹了口气:“不少了,一百人不少了。”
杨树林拿着花名册的手将纸捏的满是折痕,是啊,不少了,可这些人都是自己四年里一个一个带出来的,自己都能叫出名字,都一起喝过酒吃过烤羊腿子,在西境的大风里笑着侃大山。是啊,不少了,以后会死更多的人,比这多得多,自己只是一个送他们上战场的引路人,陪着他们走过去,然后他们生死未卜,与自己再也没有联系。
杨树林看见了下面望着自己的顾秋,他看着顾秋那有些疲惫的眼神,对着他,第一次发自内心温和地笑了出来。
“小顾秋啊,你可一定要活下去,还有小胖子,大高个和瘦猴子,一定要活下去啊。”杨树林心里默默祈祷。
军队里高效的作风在一个小时后便安排好了众人的住宿还有分班编制,顾秋脱下了穿了半年的普通士兵的标配军装,换上了刚刚分发的西境军黑色军装,顾秋站到镜子面前,看着自己愈发刚毅的脸和强壮的身体,露出了笑容。他终于到了这里,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躺在床上的张瓜瓜吹着口哨,韩千禧坐在张瓜瓜的床边看着自己的大号军装叹气,韩辰在阳台看着有些生锈的晾衣杆想着怎么能换一下,顾秋周围的伙伴,都在真实的活着,想到这里,顾秋便觉得充满了生气,自己太死气沉沉了,像是一个满肚子坏水脸上长着厚厚褶子的老阴谋家。顾秋突然一屁股坐到张瓜瓜的脑袋旁边,捏着张瓜瓜的大脸。
“瓜儿!咱们活下来了!咱们加入西境军了!”
张瓜瓜不耐烦的拍开顾秋的手:“老子知道,从刚才到现在,你那个脸笑得跟他妈老菊花一样,不就换个地方当兵吗,还动不动得送死去,你瞧瞧这揍性,连舍友都没换,开心个屁啊。”
顾秋听着张瓜瓜嘴碎的骂娘声,外边苍翠的远古巨树在视线里蔓延开来,这样很好,兄弟们,你们都在,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