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醒了。”坐在顾秋身边的狄安娜身着一条白色山茶花长裙，金色的头发被午后树林中遮挡的阳光照射的金光闪闪，像是在湖边生活的林间仙女。
顾秋揉眼，从一滩落满树叶的泥土上爬起来。
他走到湖边，看着湖面里黑发黑眸的自己，捧起一汪水，清洗这自己的脸。
狄安娜从身后递过来一条绣着紫色小花的毛巾，顾秋接过来，仔细地拭擦自己脸上的血痕和泥土。
“狄安娜，这是哪里啊？”顾秋突然问道，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狄安娜微笑着看着顾秋，她似乎只会微笑，顾秋没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任何别样的情绪。
“这就是你的世界啊，你所理想化的乌托邦，在这里，你认为的所有人都幸福的存在。”
顾秋走到狄安娜身前，轻轻的抚摸她的长发。
光滑如同锦缎。
“也就是说，这是我的潜意识深处吗？”顾秋将下巴抵在狄安娜的额头，沉声说。
狄安娜轻轻点头。
顾秋主动牵起狄安娜的手，朝着这湖边的树屋走去，旁边的小路上延伸出一片燃起炊烟的小镇。
“要过去看看吗？”狄安娜主动询问顾秋。
他的身子，随狄安娜牵着的手指引着，走向那一片祥和的小镇。
“领，领军？”顾秋看着眼前蹲在村口的泥巴地里面扛着锄头穿着胶皮雨靴的偃师起，他拿着一根细小的树枝剔牙。
偃师起宛如一个乡村老农，不是在顾秋印象里的那位威严和严肃并存的老者。
偃师起耷拉起眼皮扫了一眼顾秋，随即接着低头剔牙，当他不存在。
顾秋有些好奇的看着狄安娜，狄安娜让他不要着急，接着往里面看。
小房子一个接一个，应接不暇，顾秋推开了里面一栋最大的乡村式别墅的大门，带着狄安娜走进去。
他又打开那没有紧锁的房门。
张瓜瓜在房间内悠闲地晒着太阳，他躺在大大的落地窗旁边，身上的张智慧揪着他的肚皮可是张瓜瓜不为所动，一旁的刘铄开心的站在张瓜瓜的躺椅傍边安静的笑着。
一旁的沙发上，坐着韩辰，韩千禧，弗拉基米尔，甚至还有杨树林，房子外边来往的人中，有着顾秋第一天进入西境军就牺牲的刘康，还有袁梦，祝年，这些一直跟随自己但已经死去的亲兵。
他们在这里依旧真正的活着。
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放满酒杯，都是老毛子带来的上好威士忌和伏特加。
大家叼着烟卷和雪茄，吞云吐雾，在高声交谈，张瓜瓜在一边吼着张智慧还这么小，抽烟喝酒骂人的都给他滚出去。
韩千禧一个纸团砸到张瓜瓜头上，将他砸的一个机灵翻身而起，将张智慧放在刘铄身边，自己大手大脚的走过去，像顾秋他们刚入伍的时候，在宿舍里扭打作一团。
顾秋看着沙发后边的高墙挑高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照片。
自己这一群人，都好好的，站在顾秋刚刚出现的湖边，音容笑貌，全部都定格在那一刻。
没有一个人离开。
照片里的大家，没有变成返祖人的模样，是最初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样子。
顾秋看着这个大家庭里的人，叹了口气。
“不过去喝一杯吗？”狄安娜问顾秋。
顾秋摇头，他一个人走出大门，狄安娜跟在身后，咔嚓一声，这扇大门自己合上。
“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对吧？”顾秋问狄安娜。
狄安娜摇头。
“这是你的思想深处，在这里，这都是真的，可你一旦离开了这里，就什么都没有，这些景象，是你一直渴望幻想的，可这只能是幻想，你知道这种事情是不会实现的。”
顾秋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身外，那梦境外，还有这无数黑魔。
他突然灵光一动。
“这里有黑魔吗？”顾秋再次询问狄安娜。
可她这次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一个人挣脱了顾秋的手，径直朝着密林里的那处湖畔走去。
顾秋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狄安娜指了指身前湖水的中心。
“呐，你要的黑魔就在湖心。”
顾秋顺着狄安娜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撸起裤脚。觉得还是累赘，索性在狄安娜面前脱的只剩下一条内裤。
狄安娜羞红了脸。
顾秋不管三七二十一，利用强劲的肺活量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比他刚刚经历的北境地下河水还要难以忍受，随着他的不断向下，温度急剧降低。
顾秋感觉自己的四肢血液已经冻结，他有些难以招架。
他想要重新回到湖面，却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的抓住自己想要向上的脚踝。
他在这漆黑一片的水中拼命挣扎。
顾秋的身体被冰冷的湖水冻得通红，像是煮熟的虾。
肺中储存的氧气即将耗尽，顾秋在这绝望的寒潭中，吐着无法在存留肺中的泡泡。
他的头发重新从发根变成红色，眼睛像是被一层绿幽幽的潮湿苔藓覆盖。
这像极了顾秋在一切的开始所做的那个梦。
他在梦里，也成为了一个返祖人。
顾秋感觉四肢躯干重新涌进来一股热流，他重新睁开眼睛，这次，顾秋看见了潭底的景象。
那是一只极其瘦小的黑魔，似乎只有人类的婴儿那么大，它四肢蜷缩着，在这湖水里一动不动，极低的皮脂下，它的骨骼可以一清二楚的映入眼帘。
可是氧气终究是不够，顾秋准备返回岸上，再来一次下潜。
扑通一声的落水声从水下传来，顾秋听见这沉闷的声响，有些不知所措。
狄安娜像是女神，她白色的山茶花长裙在水中缓缓下落，她本就苍白的面容，在阴森的湖水中，看起来洁白的如同罗马的大理石雕塑。
顾秋摆着手势，让狄安娜抓紧上去。
狄安娜摇头，她主动的抱住顾秋的脑袋，将嘴巴送了过来。
带着少女清香并混合着湖中腥气的藻类植物的空气，从狄安娜口中送来，她紧紧的咬住了顾秋的嘴唇。
顾秋没有挣扎。
狄安娜，又一次救了自己。
顾秋望着面前这个美丽的姑娘，他知道，自己爱上了她。
只不过，这只是梦境，自己醒来之后，身前的那人手掌，早已苍白发凉。
他不想醒来。
他像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小偷，不知长短的无穷的的索取。
等到顾秋在湖水里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面前的狄安娜早已不知踪影。
他感受着肺脏内充足的氧气和四肢躯干的暖流，顾秋感觉一切回到正常。
忽然左手一沉，他看见自己的斩魔，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位于湖水底部的自己的手中。
他知道狄安娜的意思，也知道自己作为一名军人，在潜意识里对待黑魔是什么态度。
顾秋借着斩魔剑的重量，快速下沉。
那瘦小黑魔的身躯，在顾秋的眼中越来越近，斩魔秋水般的剑身，寒光大现。
……
韩辰看着面前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顾秋身躯，有些着急。
他不知道这家伙又经历了什么，不过这样看来，顾秋的状态确实不明朗。
那本来肆虐的巨大暴风随着顾秋的昏迷和康纳的死亡，没过多久就消失在这广阔的东西伯利亚，湛蓝色的天空再次钻出云层。
军人们和在另一端焦急等待的黑魔王们看着暴风终于消散，急忙伸着脑袋向里面看去。
北境对抗军这边自然是找到了顾秋，可是大家都没看到康纳，唯一知道内幕的顾秋，此刻也倒地昏迷不醒。
暴风中卷起的烟雾花了十几分钟才完全散去。
“看！那是什么！”一个士兵突然高呼。
众人朝着前方的草木不生的地面搜寻，一具漆黑衣不蔽体的尸体躺在曾经风暴眼的正中心位置。
它身首异处，身体大面积的枯萎坍缩。
“康纳死了！”士兵们爆发出震惊的欢呼声。
大家难以置信，黑魔王康纳，竟然被他们的顾秋师长成功斩杀。
那远方的岳令聪听见脚下的士兵传来的欢呼声，脸色不知道有多难看。
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这愚蠢自大的黑魔，竟然就这样白白送掉了性命。
岳令聪距离自己妄图得到的东西，又不得不向后推迟。
他愤怒的踢打法捷耶夫师长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
在另一侧的三名黑魔王发现事态不对，急忙闪身向前。
一时间黑暴四起。
黛西看着身首异处的康纳的脑袋，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能讲出来。
康纳刚刚出战时，明确表示自己一个人就行，不需要三位黑魔王的帮助。
可是它此刻凄惨的死在了这片焦土之上。
高耳的嘴巴挂着嘲弄的表情看着脚下的尸体，自大的家伙，终于为自己的骄傲付出了代价。
可是一旁的马尔在一旁忽然想起了什么，它低声的说了几句，三只黑魔王急忙在康纳的尸体上摸索着什么。
可从它们的表情看来，是一无所获。
那被康纳吸收的神秘力量，此刻竟然不知所踪。
黛西的眼睛，死死盯住远方被军人们围在身后的顾秋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