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章不大,印面为正方形,边长两公分多一些,高不足三公分,铸铜,驼纽,造型古朴简洁,小巧玲珑。
印章再小,那也是官印;存世再多,那也是一千五六百年前的老货。
那大汉观察力不弱,见李承盯着自己的摊位,忙笑着问道,“小兄弟也喜欢这些玩意儿?”
说这句话时,他又捎带了点剑阁味儿。
这人老家在漕州,当过兵,在剑阁住过……李承抬头笑笑,指指那两枚印章,“这小东西看起来怪有意思的,像是老东西,你们从家带来的?”
那大汉点点头,“对啊,带了几件老东西过来,防备在羡国佬这边找不到活干,还能换点生活费什么的。你要是喜欢,拿起来看看。”
李承蹲下,拿起这两枚印章,翻过另一枚,印文是“晋率善羌扈长”。
嗯?真货。
放在手心掂量两下,能找到这两枚铸铜官印,让他对其它物件也多关注两眼,可惜,都是一些劣质的碗碟盏之类的,基本无价值,估计是他们三拿来充数的。
“大哥,贵姓?”李承捏着这两枚印章,没问价,先寒暄。
“王龙生,这俩我兄弟,亲兄弟。”那大汉笑笑。
“这是我二哥王养生,我是老幺王蓬生。”那长发瘦麻秆抢过话头,介绍起来。
这三兄弟,似乎家中所有营养都被老大吸收了,老二王养生,脸色有些发黄,似乎有病,同样很瘦,他一直没说话,眼睛滴溜溜转动的很快,应该是个“耍头脑”的人。
至于老三,有点逗逼。
此时,李承隐约猜到他们三兄弟为什么要到芝城南城生活。
“这两枚铜印,什么价?”李承将手摊开,两枚铜印亮在王龙生面前,笑着问道。
“一枚一千币。”老乡见老乡,坑你没商量,王龙生报出的价格,李承一愣。
这价格……怎么说呢?倒也不是很过份,市场价,只是别忘了,这里是黑市!!!
两枚西晋的低阶官印,此时放在侠州也不过三四千羡元,大约两到三万的样子。
李承笑眯眯地看着对方,两枚官印在他手掌心如同盘球一样转动起来。
这两枚铜印,他们弟兄三估计找人问过,或者试着卖过,否则不会报价这么准的。王龙生面部肌肉绷得很紧,似乎让自己坚持不降价;老三瘦麻秆眼神期盼地看着李承,似乎在盼望着对方赶紧买下来;只有老二,眼皮耷拉,枯黄的脸色依旧如木桩般。
双方对峙了两分钟,李承忽然笑道,“两千就两千,出门在外,都有个难处,老乡嘛。”
如冰雪消融,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那位瘦麻秆王蓬生,更是乐得一拍手掌,近乎奉承道,“这位兄弟,你肯定不会买亏的,这东西,你都不知道来历,那是从……”
咳咳咳!王家三兄弟的老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老大王龙生似乎也醒悟过来,一把拉住小弟,让瘦麻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干嘛?”瘦麻秆不乐意了,瞥着大哥喊道。
王龙生没理会他,对李承抱歉地笑笑,“我小弟说得没错,东西是家传的,保真。”
李承呵呵一笑,似乎毫不在意的对他摆摆手,“王大哥,你多虑了。这里的黑市只怕你不怎么来吧?”
“嗯,这还是第一次。邻居介绍的,说这里有个卖东西的大集,我们三就过来试试。”
“就知道是这样的。”李承一副这里我很熟的模样,向他介绍,“南城灰市,哪家摊位吆喝时不说自己的东西来历不明?这才是南城黑市的魅力。所以啊……不管蓬生兄弟说得是真是假,都没关系的!”
“你看你看,我没说错吧……为什么怪我?”那瘦麻秆听完,立即埋怨两位哥哥起来。
“王哥,你数数。”李承从挎包中点出两千羡元,递给老大时,那瘦麻秆眼睛都直了,嘴巴不停地搭吧,似乎还在念叨什么,这是什么怪毛病?
那王龙生也不避讳,当着李承的面,将币大钞一张张的捻,生怕有假。
李承这会听清楚瘦麻秆在念叨什么……汉堡、汉堡、披萨、披萨,反反复复的整两个单词。
我去!这瘦麻秆不会是饿成现在这样吧?
等老大数过一遍,准备塞进兜中,老三幽幽荡荡的来一声,“大哥——我去买三个汉堡,好不好——”
尾音上翘,颤音,李承打了个冷颤,就像癞青蛙爬过脚背!
“你等会!”老大回头斥责一声,又回头对李承笑笑,“让你看笑话,我这弟弟,就好吃。”
李承微笑着准备告辞,却发现那王龙生有点犹豫不决,似乎在琢磨什么事,心中一动,笑着问道,“王哥是不是还有好货?没舍得拿出来?”
李承常年逛古董市场,这种神情,见多了,多数是有好东西,心底取舍,要不要卖?
刚才,瘦麻秆已经说“明”了,这两件铜官印来自于“博物馆”——能让瘦麻秆真诚的说出保真的话,毫无疑问是来自博物馆的贼赃。
三兄弟偷博物馆,所得来的东西肯定不止两件,这两件小极品摆出来售卖,那么让老大犹豫是否出手的货色,那一定更好!
李承能放过?
所以说,买古玩,察言观色很重要的。
见李承问出来,那老大索性也亮底,他回头对老二嘀咕一声。
蜡黄色面容的王养生朝李承这边望望,估计在判断什么,随即,又朝自己大哥点点头,伸手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纸包,递给王龙生。
“兄弟,这东西要比刚才那两件贵……”王龙生捏着纸包,话也没说完,看着李承。
这是在询问对方有没有钱呢。
李承越发好奇,究竟什么东西?还担心我的钞票不够厚?他摊摊手,调侃一句,“王哥,现金不够我还有信用卡。你的东西,不会让我把卡刷爆吧?”
王龙生点点头,将纸包递过去。
纸包不大,乒乓球大小,很压手。
依然是一枚驼纽印章,不过,这次是金印,比刚才那两枚铜印稍大,高约三厘米,印面边长在二点五厘米左右,再看印文:“晋归义羌王”。
李承低着头,心中的震骇,无以复加!
不是因为这枚金印有多值钱,当然,它确实非常有价值,更重要的是这里面涉及一件陈年旧案!被盗的积年迷案!
盗贼在展出现场,用玻璃刀将印玺展出玻璃柜的靠近右下角方位,划裂一道口子,然后将碎玻璃捣进柜子里面,伸手偷走五枚印章!
其中就有一枚极其珍贵的“晋归义羌王”金印!
“晋归义羌王”金印存世仅有两枚。
谁干的?五枚印章流落何方?
不知道!不知道!什么踪迹都没找到!
可现在,它……竟然出现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