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直到晚餐时,吴伟和金惠娜都没回来。
晚餐席上,老爷子还问了句,被他糊弄过去。泰勒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晚餐时魂不守舍的,李承也有些后悔,不该贪心的——吴伟和金惠娜是安保人员,不是打手。
晚餐结束,安妮丝教授谢绝了李承帮她订房间住一宿的好意,很潇洒的晃晃手中车钥匙:“它会送我安全到家!”
六十多岁老太太,独自开车跑夜路,牛气!
临别时,她抱抱饶老,又当着李承俩人的面,亲了亲额头:“希望下次依旧能见到健健康康的你,多保重!”
老爷子难得满脸通红,可还伸手拍拍她的背:“你也是。”
李承和泰勒扭头憋着笑——老爷子瘦弱、个头也不高,被身材高大、臃肿的安妮丝抱在怀中,特有喜感。
“威尔斯,还有美丽的泰勒,照顾好你师傅,下次我去侠州,检查!”安妮丝老太太挺有意思,说这话时,还对两人眨眨眼。
她去侠州?啥意思?看来回侠后和饶哥商量,兴许……
老爷子似乎看出李承的疑惑,轻咳一声说道:“安妮丝教授接受侠州大学邀请,等斯坦福大学聘期满之后,去侠州大学担任夕羡文学客座教授。”
“怎么?不欢迎我去侠州?”安妮丝教授瞥了李承一眼。
晕,自己想多了。李承挠挠头,嘿嘿一笑:“当然欢迎!”
整个下午都在和客人交流,老爷子早已经累了,李承伺候着饶老洗漱,早早休息。
等老爷子睡下,李承关好房门出来,走廊中吴伟和金惠娜,正在和泰勒低声聊着。
李承吁了口气,指指自己房间,一进门就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也不怪李承俩人着急,事发时大约傍晚五点,这会已经晚上八点半,整三个半小时。离开时还特意叮嘱金惠娜,感觉为难就抽身回来
吴伟看看金惠娜,抢先答道:“那个姓罗的,滑的很。估计猜到身后有人跟踪,专门往集市、超市这些人多的地方钻,我和惠娜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近他,所以就一直吊着。”
“一直等到他甩开那两拨跟踪的人,躲到一家川菜馆吃饭,我们才和他联系上。这不,就回来完了。”吴伟三两句介绍完经过,金惠娜一直低头不语。
吴伟的介绍,其实有隐瞒……
罗根生土生土长唐人街,对陈生记的背景也有所了解,去找余掌柜,还是因为他和已故的父亲有交情,原指望着熟人,能多当一点钱财,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黑。
毕竟在街头混过很多年,他离开陈生记后,就发现有人跟踪,而且不止一拨,立即意识到自己被人盯上。他还算机警,利用自己地头熟的优势,专往人多的地方钻,走后门窜街巷,还真的就把身后追踪的人甩开,其中就包括金惠娜。
吴伟联系上金惠娜时,她正愁着呢,准姑爷第一次派任务,就把任务做黄了,真正是丢人丢大发了。
她不好意思直接回酒店,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刚好吴伟来了。
吴伟出主意,回去找那名安保,那家伙一定知道罗根生的家在哪儿,找到罗根生的住址,就在他家附近蹲守——家中媳妇有病,他总不能不回家吧?
这不,一蹲守就是三个小时,才联系上罗根生。
跟丢人的糗事,吴伟帮金惠娜隐瞒下来了。
俩人没遇到危险就行,李承又问道:“罗根生人呢?”
“在益融茶楼等着呢。”
“我知道了,你和惠娜去吃饭吧,我这就安排人去见他。”
李承很能听人劝,既然马文涛说最好不要露面,那他绝对不会露面。
当即给马文涛去电话,让他马上安排人来益融茶楼。
至于那件天球瓶的真伪……如果马家来人不笨到家的话,估计交易完成后,会送到房间让自己过一眼的,所以,不急。
泰勒注意到金惠娜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等俩人离开,疑惑的问李承:“欧巴,很奇怪,惠娜姐回来没怎么说话。”
确实有点奇怪,不过,李承和她不算很熟,不太了解金惠娜的性格,笑笑安慰泰勒:“可能是累了吧,今天让她做这种事,难为她了。”
泰勒感觉这解释不太合理,但又说不出缘由,好在俩人都安全回来,也就没再多想。
吴伟的这个小小隐瞒,差点给马家带来大祸。
他和金惠娜找到那名小保安,问出罗根生的家庭住址后将人打晕,看似处理的很合理,其实,这就等同于直接告诉陈生记,有人盯上这件瓷器。
等安梁商会的人抓住罗根生一通暴揍,得知货品已经被人买走,怎么还不明白自己设局看中的东西,被人截胡?
很凑巧,聚源典当来交易的鉴定师傅,罗根生见过一面。于是,马家的聚源典当,暴露了。
也幸亏马家在北羡丝国人圈中,势力很强……
……
一如李承所猜测,晚上九点半,马家来了两人,鉴定师傅姓陶,另一位是业务部主管是马家旁系,带来那件天球瓶。
李承上手对着灯光看了一圈,确认无误,这就是一件康熙晚期的绿黄紫三彩瓷上加有胭脂红(金红)彩的天球瓶,什么道光仿康熙,不存在的。
玩瓷器的都清楚,粉彩始创于康熙,极盛于雍正。
康熙朝时,景德镇官窑在珐琅彩瓷制作的基础上,开始烧制粉彩瓷。由于是创烧,制作较粗,工艺也不算复杂,仅在红花的花朵中运用粉彩点染,其他纹饰仍沿用五彩的制作。
品种也很单一,目前发现最多的为白地粉彩,器型多为盘碟盏杯;另一种就是眼前这个类别的三彩瓷加金彩,数量较少,器型多为瓶、尊、罐。
掌握这几条信息,其实康熙粉彩瓷还是很好鉴定的。
至于余掌柜为什么说它是道光仿康熙款……还别说,两者还真有些类似。
康熙朝粉彩,因为创烧的缘故,釉料、技艺与火候,包括瓷坯的厚薄掌控,还未达到顶峰,所以康熙朝粉彩瓷,与同时期的康熙青花五彩、珐琅彩,都有较大差距。
清朝制瓷工艺,从嘉庆朝开始走下坡路,道光、咸丰年间,很多官窑器的品质远不能同清三代相提并论,粉彩瓷同样如此。
因而,道光朝的粉彩瓷,在釉料、瓷坯等方面,和创烧的康熙粉彩,感觉上还真有点类似。再加上道光朝仿制了不少清三代款瓷器,因此有“康熙、道光粉彩相近”一说。
不过,所谓“类似”仅仅是“形似”,康熙粉彩瓷那是创烧瓷,其价值要远远超过道光粉彩,两者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将天球瓶还给马主管,顺口问道:“花了多少?”
马主管伸出一根手指晃晃:“那家伙意识到这东西是真的,咬死这价格不松口。”
一万羡元,不贵。李承笑着摆摆手:“做生意不能太过分,这价格可以了。”
旋即他又想到一个问题:“这罗根生家,什么来历?怎么就有这件皇家流出的东西?”
“我探了探,不知真假。”马主管将天球瓶装起来,同时回答道:“罗根生自己说,他祖上津门人,这件东西是他爷爷在津门做生意时,偶然从一位遗老手中得到的。四十年代,他们全家来三藩,带过来了。”
“至于罗根生他们家……他爷爷活着的时候,做扎染布料生意,七八十年代,这门生意不好做,家境萧条下来。”
李承点点头,真假不知,听着倒也符合实际。
“截了陈生记的胡,你们马家……”李承没说完,笑着看对方。
“这点李少爷放心。”那位马主管挺自信,嘿嘿笑道:“它陈生记背后有安梁商会,来头不弱,可毕竟才几十年。我马家在北羡经营六十年,不怯它。”
蛇有蛇道,虾有虾路,康津金氏在北羡有齐云洲刺客党,陈生记有安梁商会,马家在北羡混得还不错,怎么会没有门路?
李承点点头,放心下来,端茶送客。
又在三藩市逗留一天。
上午参观亚博馆,老爷子为之题词“依仁游艺”,中午出席丝侨联合会宴请,陪同的那些人,大半都是剑州腔。
下午稍作休息之后,又去参观华商总会,再留题词“溯本清源”,晚上又出席华商总会的宴请。晚上宴席上的口音五花八门的……
下午的活动中,李承意外的见到安梁商会现任理事长陈伯生,还有安梁商会的几位理事,这帮人和华商总会的关系应该不错。
其中一位叫彦博生,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就是和自己有过一段关系的丽斯之父。
老爷子累得够呛,可兴致还不错,李承只得在旁边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