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和金沙玉,即便是极品,价位也不高。
在李传石家买走八件摆件,南玉金沙玉各四,一共只花费三万剑元,他还附送了南玉及金沙玉手镯各一对。真空包装袋层层捆好,李承打算到苍梧市再发货到深城。
之所以用剑元支付,是因为刚才和胡勤海的“纸聊”过程中李承得知,胡勤海在李传石家帮工已经五年时间,专为李家做极品料手工活,李家人对他还不错。
晚上在李传石家吃的晚餐,饭桌上,李承开诚布公,亮出自己剑商、北羡丝侨的身份,拜托李家人对“胡伯”多加照应,李传石将胸口拍得咚咚响。
李承喝得有些猛,是夜,微醺,抱着电话与泰勒直接聊到没电。
第二天一大早,李承前往殿村,接上胡伯,又买上香烛鞭炮纸钱,前往青顶山胡琏祖奶奶的坟上磕个头,估计,这也是爷爷李沛伟生前最大的心愿吧。
李传石很会做人,领着着儿子,还带着镰刀铁锨什么的,跟了过来,说是给老太太坟上除除草,添把土,以表对胡伯这五年来的感谢。
青顶山介于殿村和同心村之间,一座不高的小山丘,山腰阳面的一带稍缓,被周边村庄辟成坟地,东一堆,西一抔的黄土隆起,许多连墓碑都没有。
胡琏祖奶奶的坟上长满了杂草与灌木,坟头已经微微塌陷,几人一起动手,重新整饬一番,燃香鸣炮祭拜。
这个女人,为李家生儿守贞,却连基本的名分都没拿到,何其悲哉。
爷爷李沛伟一生没有主动联系过李家,估计心中一直有怨愤。所以,李承也从未有过联系李任潮的后人以“认祖归宗”的打算。
这次回苍梧,事情竟然出奇的顺利,他打算先报胡家恩情,再抽时间去李任潮故居看一眼,了却爷爷的血缘之情。
胡家恩情怎么报?他昨天晚上琢磨很久,只怕还要落在李传石身上。
趁着等候香火熄灭的时间,李承将李传石叫到一边,递给他一支香烟,“李哥,有两件事还要拜托您帮忙。”
“李老弟您太客气,直接说。”李传石赶紧给李承点着火。
朝身后的坟丘看看,李承说道,“还请李哥帮忙找几个工人还有石匠,我想将祖奶奶的坟修一修,重新换个碑,把我的名字填上。”
是的,李承已经决定,哪怕找到亲生父母,他也不打算改姓归宗。
“这没问题,应当的,我找人看个好日子,重新添坟立碑!”李传石点点头。
李承停顿了片刻,想想昨天李家人对胡伯的孩子胡思宗的说法——这人很老实但是怕老婆怕得过分,还是觉得这事交给李传石负责比较妥当,可以让胡伯或者胡思宗协助督办。
“我爷爷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胡家对他有养育之恩,我这做晚辈的,也想给爷爷添点阴德。”李承挠挠头,苦笑着,“可惜我还有其他事情,所以只能拜托您来帮我处理。”
他抬手指指那条山脚下那条沙土路,“我想把同心村到新地镇,这五公里的黄土路,修成双车道水泥路面,您能替我去和村里协商一下,大概要多少资金么?”
“这……合适么?”李传石有点为难,挠挠后脑勺。事肯定是好事,只是李承在这边亲有“表兄”,公有村支部,这种事情他一个外人负责,会不会有闲话?
李传石虽然彪悍,不代表他不怕村民物议。
李承明白他担心什么,苦笑着说道,“我知道让您为难,只是……我胡伯听不见,说话也不方便;思宗哥似乎又过于老实巴交,这事交给他们,我有点不放心。”
“这样您是否可行?您出面和村委落实筹备款项,我去银行开个账户,把预算款打足,修路所有的钱从账户走,修路的事情交给村里负责,只是每笔款子,需要你和我胡伯一起签字,才能生效,算是帮我监督,行么?”
架桥修路,李承并不在乎花多花少,他担心的是款项去向不明——这种情况太常见,整个工程必须有个强势之人监督,才会收敛些。
李承并没有砍断村里的“财路”,将工程承包权交给村里,只要别太过分,他都睁一眼闭一眼。这样,负责监督的李传石身上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担心他还在顾忌,李承又笑着说道,“李哥,您家的老幺,不准备送到国外留学么?如果有这心思,我全权负责帮您办理好。”
“当然,这事,与工程监督的事情无关,您的人情,我都记着呢。”李承又说道。
李传石搓搓脸,话都说到这份上,还能怎么地?
“行,这事我稍后就去找村里商议。你肯定要和村干部见一面的。”
“没问题,以后胡家在村上还要这些干部照应一二,晚上我请他们吃饭。”见他答应下来,李承连忙笑着点头。
谈定这两件事情之后,胡家恩情报了一大半,还有一小部分,要作用在胡思宗身上。
胡思宗那边昨天下午已经联系上,他们一家子,正从岑溪市往回赶呢,估计中午能到。
……
下山后,李传石去找村委会商议修路一事,李承和胡伯,则往同心村胡家走。
胡家的房子,还是解放前的青砖瓦房,八几年平反时退还了三间,只是已经破烂不堪,房顶上用茅草修补多处,只有那厚实的青砖,依稀可见当年胡家的胜景。
胡思宗倒插门,住在岑溪,胡伯常年住在李传石家的库房,没人居住让这座屋子里霉味极重。李承捋起袖子,和胡伯、吴伟三人一起,将屋子里里外外拾捯一遍,又将那些箱箱柜柜的,搬到门前晒晒太阳,见见阳光。
其中一箱子,引起李承的浓厚注意。
整整一箱子书籍,很杂乱,全是线装古籍,又因保管不善,部分书籍虫蛀的厉害,还有部分已经软塌塌的,粘连在一起。
胡伯连哼(会说话只是很久没说话)带比划,李承明白过来,是归还房子的时候,顺带归还的部分被没收的书籍。
李承小心的拿出一本,刘大同的《古玉辨》,研光阁刻板、1940年(庚辰)春印制。结合爷爷的制玉手段,他立即明白过来,这些书只怕是爷爷当时留下来的遗产。
刘大同原名刘建封,字桐阶,清朝宰相刘墉的后人。喜好书法、诗词、精通收藏,建研光阁藏宝楼。
《古玉辨》是他总结的自己对玉器及古玉的全部认识,可谓其一生辨玉经验之所在。
小心的逐页翻开,刘大同从玉的名称、玉质、玉性、玉色、出产地、沁色、玉雕、刀工、盘玉、玉器功用等多个角度,全面介绍有关玉器的鉴定技巧,即便对于今天的李承,依旧有着不小的借鉴作用。
非常不错的一本“秘笈”类的玉器专业书籍。
放在手边,他又取出一本,这次惊喜更甚,乾隆三十六年,钱江社刻印的《考古图》卷三。《考古图》是北宋吕大临所著,被称为丝国青铜器和玉器系统研究的奠基之作,也是宋代金石学兴起的源头。
吕大临是宋朝时期著名的金石学家,先祖为中原人,祖父曾经出任太常博士。吕大临总共有五个兄弟,除了一个早夭之外,其他五人全都等科及第,在当时也算是满门荣耀。现在有史可考的就有吕大忠、吕大防、吕大钧还有吕大临四人,吕大临是他们的幼弟。
吕氏五兄弟,或在正坛,或在学术,或在文化等方面,各有所出,譬如吕氏兄弟以“关学”思想为核心,编撰出来的《吕氏乡约》,提出了同约人要“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的和乡睦邻契约,影响丝国乡村治理一千多年。
吕大临一生著作甚多,但最终流传下来的只有《易章句》和《考古图》两本,让人遗憾。
《考古图》中比较系统地记录了当时宫廷和私人收藏家手中的一些古代的铜器、玉器等东西。书中卷一至卷六为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卷七中收录的为钟、磐等乐器;卷八收录的是玉器;卷九、卷十为秦汉器。
全书中总共目列二百二十四器,实际收录则达到二百三十四器,对每一件所提到的器具都非常精细的进行临摹描绘,还对尺寸、容量、重量都有非常清楚的记载,将所能够查清楚出土地方和收藏处的器具也都进行注明。
可以说《考古图》是我国最早而且是有系统的收录古代器具的图册,在考古学中有开创性的历史意义。
清代江南收藏之风浓郁,越来越多的学者,投身金石学,钱江社作为江南最大的私家刻印社之一,重刻《考古图》,也就毫不奇怪。
李承赶紧将书箱中所有书籍重新整理一遍。
老天庇佑,《考古图》一套十卷,尽管损毁严重,可竟然奇迹般的成套存在。
这种受损严重的书籍,最正确的处理方式应该是拆页、清洗、修补,乃至重新换纸,可同心村哪来的条件?
李承只好将其摊开置于阴凉地方,期望能自动风干书页,等风干之后,在过一遍阳光杀菌。可万不能直接放在阳光下暴晒——潮气过重的古籍,水分流失太快,会直接毁了整本书。
箱子中还有二十来本其它书籍,多是清末的经义典籍,算不得珍品,远不如这套钱江社《考古图》重要,但这些经义典籍上,还能看见不少圈点批注,有些是爷爷当初点阅时留下的,也有部分是爷爷教授胡勤海读书时留下的批阅。
睹物思人,最近两天,李承眼前似乎总在晃动着爷爷那黑瘦的身影。
轻轻叹了口气,都是爷爷的故物,这次离开,一定要带走的。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应该是胡思宗一家到了。
有孩子的惊叹声,应该是看见车子后的惊奇;还有男人的说话声,似乎是斥责孩子的淘气;其后又响起一个女声,很尖锐,李承听不懂方言,可骂骂咧咧的语气还是能感受出来的,不知道是骂孩子还是骂男人。
他眉心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