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抚远,早晚温差很大。
昨晚抵达时,大家冻得哆哆嗦嗦的,昨晚李承去参加农场会议室参加会议时,泰勒还翻出一件长款羽绒服给李承套上,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时间装进皮箱的。
不过,这件衣服很适合今天一大早去感受和见证“最早将太阳迎进祖国”。
李承一行,住在七星岗镇,这座城镇位于七星农场中,旁边就是七星岗支河,有六千多人口,全部是农场职工及家属,属于七星农场管理总部所在地。镇上有一到九年级的义务学校,有医院和电影院,有农场招待所和附属餐厅,甚至还有民兵训练中心和打靶场,配套设施相当完善。
昨晚的碰头会上,七星岗管理处的一位王姓的主任,还有七星农场总经理葛太辉,给大家介绍了七星农场以及不远的抚远。
七星农场地处三江平原尖梢部位,每年有近一半的冻土时期,勤劳的中华人民却在这里生生开辟一千余平方公里的可利用粮食耕作区,每年生产的粮食,可供全国十三亿人吃两天!
不要小看这个数据!
要知道,七星农场并不归属抚远县管辖,而是隶属于建三江管理局,而建三江管理局旗下类似于七星农场这种的农场,有十多个之多,像八五九农场、胜利农场、红卫农场、先锋农场等等。
而建三江管理局,又隶属于北大荒集团,同类的机构,北大荒集团一共有近十个,像什么红兴隆管理局、齐齐哈尔管理局、哈尔滨管理局、牡丹江管理局等,规模更大。
整个北大荒集团,每年的粮食产量,差不多能供应全国十三亿人口七十多天的口粮。
这是一个非常骇人的成就,为解决全国人民的温饱问题,做出巨大贡献。
这次行动所需的物资,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这批物资的结算,李承打算自己出,毕竟是自己捐赠嘛。葛太辉看了看陪同魏老来的一位领导,见他没反对,而魏老也没说啥,便点头同意下来。
至于具体需要多少,怎么配比,还需要等候李承等人过江谈判后的结果。
昨晚的会议上,还得到另一个不错的消息。
四五月份确实是东北的春汛期,不过今年的凌汛不算很严重。黑龙江的凌汛,主要集中在黑河到同江段,至于可能带来影响支脉——松花江凌汛,主要集中在桦川县到同江段。至于抚远到伯力城这一段,确实有一些未曾融化的冰积漂浮物和散碎冰峰,但江面开阔,对通航影响不大。
昨天,农场这边就送了两人和一小批物资过江,在一个叫做卡凹子的地方登陆,并与马文涛联系上。听葛太辉总经理的意思,这条航道他们熟悉的很,对岸部队的粮食和蔬菜供应,这些年,基本上也是他们来维系。
李承听着直乐呵,两边对垒,军需却需要对方来供应……
想想可不是么?抚远距离伯力城,航道距离只有六十公里,而极北国最靠近伯力城的大型军需供应基地是阿尔穆河共青城,大约六百公里,彼此没有铁路。有铁路运输的供需基地,要么去西北方向,远在一千五百公里之外的斯科沃罗季诺基地,中方名称“熊瞎子城”;要么去东南方向一千两百公里的海参崴,只不过,海参崴基地自己的物资都匮乏的要命。
听葛太辉的话语,送几个人过去,运一批物资回来,就像去趟自家后院摘点白菜那么容易。大家都挺开心,似乎一切没想象中那么难……
因此,放下心事的李承,一大早就和泰勒爬起来,想要见识见识“中华的第一缕阳光”!
刚过凌晨五点,天色就已经擦亮。
俩人洗漱完毕,室外的风呼呼的,很烈很冷,都把长款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在金惠娜的陪同下,登上镇外的一座高岗上,相拥着眺望东方那一抹嫣红。
天边的红色,越来越浓,就像有人用红色颜料在一层层的涂抹、加厚,整个天空从最开始的深蓝,到鱼肚白,到蓝色渐渐退却红色上涌,到红白,到浓红,到金红……
五点二十五,第一缕金色霞光,沿着天际线,铺射开来,涂染它所能触及的一切。
将青葱的大地,灿烂的云彩,巍峨的山岭,方形的田野,淡淡的雾霭,零星的村落,成群结伴的树林,孤飞的燕雀,以及李承泰勒三人的身上,都抹上一层璀璨的金色。
太美了!美得让人想流泪!
晨风中,李承和泰勒冻得跟孙子似的,可依旧用冰凉的脸颊蹭蹭泰勒冻得红扑扑的脸庞,有些肆无忌惮的相拥相亲。这等美景中,最适合做的,可能就是这件事,金惠娜急忙转过身去。
欣赏完日出,三人小跑回来,暖和不少。
院子中,大家都起来了,魏老一招一式的练着太极,周老在压腿,陶老和林渊也在旁边抻着筋骨
李承和泰勒对两老微笑问候,“魏老早,周老早!”
魏老停下来,笑呵呵取笑道,“哎呀,还是你们小年轻好啊,这地方看日出,多浪漫。”
周老抬眼看看李承俩人,脸上也带出一丝笑容,“还知道穿羽绒服,我还以为你们会哆哆嗦嗦回来呢。”
周老这句话应该是真关心,早晨五点,抚远的室外温度为零度,真的很冷的。
“哈哈!”魏老大笑一声,再度调侃,“老周,你就不懂了吧,为浪漫,冷一点怕什么。”
泰勒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往李承这边靠了靠,李承连忙岔开话题,“魏老,赵帆赵哥呢?”
“去武装部了。”林渊接过话头。
李承哦了一声,没多问。昨天晚上吴伟和赵帆,已经这次来的负责安保的苏子明,就找建三江管理局的随同人员商量,弄点防身武器。这一大早去那儿,肯定是试枪去了。
魏老为人并不僵化,相反,还很懂随机应变,见李承岔过话题,便不再调侃他,很认真的问道,“阿承,你这边的名单订好了吗?去几个?”
李承竖起四根手指,“我,林老师、吴伟,还有惠娜。”
这次去伯力城,多少还是有些风险的,李承让泰勒留守大本营。昨晚为这事,她还闹了半夜小脾气,一脸的委屈,李承费心扒拉地哄了半天,最后终于睡服她。
陶然、泰勒、韦团以及苗栗,被留在大本营,准备物资筹备及交易。至于金惠娜,在王志高回剑州北市之际,她被泰勒塞到李承身边,保证他的安全。
抚远与伯力城之间,并没有客运轮渡,想要前往伯力城,要么偷渡,要么搭乘货船。
建三江管理局以及葛太辉,帮忙联系了抚远农贸公司,今天上午十点,他们有一艘前往伯力城的货船,运送抚远农贸公司与极北国阿里郎客商贸公司交易的大米、燕麦及蔬菜。
李承这边四人,赵帆、周慧泉周老还有两名安保,以及一名七星农场的员工兼极北语翻译,一共九人,将搭乘这艘船,前往伯力城。
阿里郎客商贸公司在伯力城拥有两家农贸市场,当地最大的粮油供应商。在伯力城物资极度匮乏的岁月中,这家公司可以说是这座城市的“救世主”级别的存在,老板库里斯·哈珀是一位极北籍犹太裔,经常来抚远做客,算是葛太辉的老朋友。
伯力城上岸问题,库里斯那边答应帮忙处理。
至于那批藏品怎么回国?极有可能也还要用到这家公司,只是暂时还未谈及。
抚远港口海关处,李承对送别的泰勒摆摆手,小丫头樱唇微翘,似要哭出来的模样,惹人生怜。李承狠了狠心,转身进入海关通道。
这边很快通过,几乎没怎么检查,在抚远农贸公司押送货物的船员带领下,很快来到港口边停泊的一艘老式铁甲驳壳船边。
毫无疑问,这是一艘五六十年代的江面巡逻船改装的商船,李承登上甲板后,甚至还能看见被拆卸后留下的水炮炮位和机枪台。
黑龙江抚远段,江面很辽阔,目测怎么也有三五公里的样子,江面上漂浮着白色冰块,有些看起来体积还不小。
江面风很大,吹在脸上生疼。
大家站了一会后,就有船员大声喊着,进入甲板下层的活动室。
所谓活动室,条件很差的,连正规的座椅都没有,就是当年的武装船船员生活区拆卸后改成的船舱。仓中堆满了各种盛装蔬菜的柳条筐,被渔网兜住,这让整个负一层活动室,飘着一股酸腐的白菜梆子味道。此外,还有不少麻袋装的大米、小麦、燕麦的,都是这次交易的货品。
李承其实很想去舵室去感受一下,可又觉得这要求有点突兀,便选择和周老一样,将一只空置的柳条筐倒扣过来,坐在筐底部,旁边是玻璃舷窗,视野还是不错的。
很快,轮船拉汽笛,声音非常洪亮,很快,柴油机的野蛮声音盖过汽笛声,整个船舱中一股子浓浓的柴油味,船只开始晃动,启程了。
舱内静悄悄的。
虽然葛太辉及抚远这边的人,满口说“小事”“没问题”的,可舱内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经历,譬如李承,还是有些紧张的。
这绝对是一次恐怖的经历!
刚才在浅水区还不觉得,现在来到江心,就觉得这只驳壳船被无数的碎冰块、冰峰包围、冲击着,咔咔的船只撞击冰块声,以及滋滋的船底压过冰坨声。
每一次这种恐怖的声音传来,都让李承心惊肉跳,脸色发白。
就这,还算凌汛不严重?
幸亏没带泰勒来,李承自己都有些后悔了。
周老看李承脸色不对,关心道,“你是晕船?要不,你别靠在窗边?”
眼前七十岁的老爷子比自己还平静,李承丢不了这个脸啊,忙摇摇头。
周老笑笑,“那就忍忍,也就一个多小时。”
船行半个小时,甲板舱门被打开,有船员对里面喊道,“大家没事不要上甲板,极北人的巡逻艇过来了!”
言语中充满了警告味道。
我去!不是说关系很好吗?大家都扭头看向那位七星农场的员工兼极北语翻译。
那位叫苗成云的员工,摊摊手,表情有些无奈,“熟归熟,可那是极北人家的巡逻艇,极北人贪得很,还是注意点好。”
很快,李承就透过舷窗看到一艘架设水炮和机关枪的巡逻艇,往这边靠近。
黑洞洞的炮口和枪口,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