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在四号馆闲逛,等候李尚武俩人,一回头,瞅见吴伟和周典在旁边低声说话。
这家伙,不知什么时间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那老先生送去医院了?”李承朝他点点头,随口问道。
“小臂骨裂,不太严重,要休养一段时间。我等到他家人来医院,就回来了。”吴伟忙汇报道,又挠挠头,“李少,还有件事得跟您汇报一句。”
“哦?什么事?”李承的目光从旁边的展柜上收回。
“去医院的路上,杜老,哦,那老先生叫杜邵华,杜老问我,您是干什么的,我说您经营古董艺术品,其它的没说。”他搓搓手有点不安,尽管没说什么重要情况,可毕竟还是透露雇主信息。
“没事。”李承不以为意的笑笑。
“我离开时,杜老又让我给您捎句话,他家有些藏品,如果您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喏,他家地址在这。”说着,他递给李承一张纸条。
还有这好事?那是一定要去看的!
李承接过来扫一眼,哟呵,巧了,杜邵华的家,竟然也在人民路幸福新村。
“你觉得杜老今天能出院么?”李承问道。
“只是骨折,打石膏之后,就能出院的。”
李承摸摸嘴角,那……下午一打?先去“洗劫”安远矿业,再去杜老家?
这次郴州丝国奇石展,一到三号馆为传统赏石,四号馆为郴州馆,五、六号馆为矿标、矿晶、标准矿块馆,七号论坛专馆,八号玉石馆。
四到六号馆,才是今天参观的目标馆。
通过这三座场馆的展品,不仅能了解郴州及襄南地区的矿标种类,更可以了解各类矿标销售的市场价格——有不少展位,兼有卖货的职责。
展会上标出的价格,往往要比市场价高出一到两成,以此为标杆,可以制定出艾希矿物公司的收购价格体系。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收集国内矿标经销商/公司或者单位的联系方式,建立收购渠道。
郴州丝国奇石展,历时五天,今天才刚开始。李承让崔太望、金泰和、吴静等人前往招商局谈投资政策,并咨询企业注册的相关信息。等他们有空,或明天或后天,他们一行再来走一遍,那时,才是艾希公司与这些供货商们正式接洽的时候。
额,也就是说,李承一行是打前哨的。所以,他们走走看看,速度还是挺快的。
等从六号馆出来,李承看看手表,刚过十一点,得,去玉器馆再看看!
绕过七号馆,李承一行五人进门,就听见“滋滋”的刺耳声——这是典型的切石声。
我去!奇石展上竟然有鉴玉!还能现场切石!李承还真没想到。
一进门,立即明白为什么会有现场切石。
这次奇石展,玉器馆只是组织方捎带的、赚钱的项目,并非正规的玉器展,所以影响力很小,只有郴州当地的几家玉器品牌摆出寥寥无几的几个摊位,空出好大一块场地。
因此,组织方索性将八号馆简单隔开,靠近最顶头的一片场地,让给那些毛料原石经销商卖鉴玉——现场切石还是很刺激的,能吸引一部分嗜赌的游客。
这一招很有效,时值中午,八号馆鉴玉区,竟然还乌央乌央的一堆人。
有鉴玉,谁还去看玉器?李承带着四人,径直绕过几家特展台,来到鉴玉区。
九十年代的玉石行当有一个共知“襄南不产玉”,当然,这一观点是错误的。
李承很清楚的知道,临武县不但产玉,而且玉种多样,譬如2012年公布的,产于临武县通天山区的通天玉(石英为主要成分);2014年公布的临武香花玉(透闪石为主要成分);2017年公布的临武舜珑玉(水铝石双晶为主要成分),后者还填补了丝国无水铝石玉质的空白。只是,这三种玉想要被市场承认,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此时的人们不知道啊。
所以,今天的鉴玉区,陈列的多为临近的信宜南玉、岑溪金沙玉、西北的青海玉、和田玉,以及名头最大的翡翠毛料!
李承自然不会再去看南玉金沙等地方玉,他的目光,直接锁定在和田及翡翠毛料上。
鉴玉区人数不少,每家摊位前都聚集了十来个人。第一家,李承探头瞧瞧,翡翠毛料不多,摆放在一侧,前面围着很多人,挤不进去。
另一侧是南玉原石,没意思,扭头就走。
第二家摊位,他就找到自己的目标,一只大木盆中,堆放着不少大大小小的和田玉原石,旁边还立着一块四五十斤的大料。
对于大料,李承没怎么关注,看其形,就知道是和田山料。
行业内习惯性将和田玉的原石分为三类,山料、山流水、籽料。
想要辨别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并不太难。
山料棱角分明;山流水料绝大多数具有一定磨圆度,呈次棱角状;籽料则是被河水搬运到河床中下游,或冲洪积扇中形成鹅卵石,磨圆度较高,呈滚圆状,表面光滑。
山料易得,籽料难求。
九十年代玩和田玉料,还不算太短缺,价格也不是后世那么离谱,谁会理会山料?清一色的玩籽料,要么山流水料,至于山料……除非极品。
大木盆前面已经有四五人围着。
李承瞅了空隙蹲下来,挤进去,眼中只有一块块跟小石头似的,没棱没角,皮子色泽不一的籽料,根本没注意旁边人的脸色不对——他只感觉胳膊似乎蹭着人家了,随口说了句对不起,便低头扒拉面前的籽料。
他没注意别人,可别人却注意到他。
也算冤家路窄,李承胳膊肘碰到的那位,竟然是一号馆遇到的那位向他请教“汨罗投江”三峡石收藏前景的“大亨”。
秦东明是西疆秦家人,“和田王”秦振芳的干儿子,负责秦家和当地正府联合成立的西疆秦玉矿业集团的外销业务。
这次来郴州,真正目的是来郴州打探一条消息——前段时间秦振芳秦老从朋友处得知,襄南郴州发现一种玉质于和田玉很近似的玉种,便想要打探清楚这种玉的市场潜力究竟怎样?有没有投资价值?会不会对和田玉造成冲击?
如果李承清楚他的来意,一定明白,对方想要打探的是“香花玉”——香花玉发现的时间其实挺早,只是在2014年才正式被丝国玉器协会认可并对外公布其物理数据。
赏石,是秦东明的爱好之一,偶遇郴州奇石展,他便在朋友的陪同下来逛逛。
李承在一号馆与李尚武之间有关丝国赏石的评判标准,他听了个大概。当时,他是挺佩服这位年轻人,所以,才出言向李承“请教”——他认为是请教。
秦东明是典型的西北人,性情粗直,李承是典型的南方人,七窍玲珑。
秦东明认为李承的回答,在装腔作势摆架子!
而李承认为此人头脑有毛病,哪能在那种场合直接问那种话呢?这不摆明让人难做么?
两人对于这次“请教”及“回答”的理解,产生不大不小的纠葛。
当时,他就想教训李承一顿,被朋友拉走,没想到这会又撞上这位年轻人。
这会儿,他真想来一拳头,可又想起朋友的劝告——那年轻人身边有两位闲城人,来历肯定不简单,拳头捏捏,又松开——他又不傻。
见李承在那装模作样的扒拉和田籽料,他眼珠子一转,有主意了。
小贼,看我怎么教训你!
胳膊一伸,手臂划拉的围变大,将李承面前的料子往自己这边一拨弄,哗啦啦直响。
李承眉头一皱,侧侧脸,这才注意到,嚯,合着自己和这位还真“有缘”。
秦东明同时抬头,一副“意外”表情,“哎呀,你……你不是那个……那个谁么?”
李承百分百能确定,这家伙想挑事,眉心攒起,“你想干什么?”
周典和吴伟,悄无声息来到那男子身后,准备对方一有异动,立即给他拎出去。
秦东明并未注意到危险来临,还在那说道,“哟呵,没想到你不光懂观赏石,连和田籽料也懂啊!要不,我们赌一吧?”
他扬扬手中的小块洒金皮。
没错,秦东明想要引诱对方赌一把。
对面年轻人,赏石有一手,也许和田料子也懂些,可毕竟年岁在那,怎么也不能跟自己比!自己在西疆长大,对于和田料子的熟悉程度,不敢说喝水吃饭,绝对算得上日常相伴。
赌和田料子?李承不明白对方的自信在哪儿?
撇撇嘴,正琢磨着怎么教训这家伙一顿呢,自己送上门?
秦东明怕李承不答应,用起拙劣的激将计,撇撇嘴,“怎么,不敢?”
“怎么赌?”李承侧身蹲着,手中拿着一块糖色料搓着,笑眯眯问。
“当然是鉴肉色品级啊。”
依据颜色和田玉分为八个大类,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行业内公认的,以羊脂白玉、白玉、黄玉为佳,碧玉、墨玉次之,糖玉、青玉、青白玉再次之。
除白玉以外其他七类要求颜色要从色调、浓度、纯度、均匀度四个方面进行观察分析,颜色色调要正,不偏色,无杂色;浓度的评价是对颜色色彩饱和度而言的,要求浓淡适宜;纯度的评价,一般是越纯正越好,偏色时则较差。
这就是赌肉色。
“你说赌就赌啊?闲得发慌?”李承大意了,根本没想到对方竟然来自西疆,更没想到他和秦振芳老爷子有关——秦老,贾郑廷还真认识。
谁让秦东明从小就在农场生活,跟着大家学的一口子宇阳话?
秦东明要的就是李承这句话,“那就刺激些?加点彩头!”
他从上衣口袋中,扒拉一块金镶玉,拎着挂绳在李承面前晃晃,“没意思,咱玩点有品格的。你瞧我这块金镶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