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温度陡然而生，我隐约听见他鼻间发出的轻微喘气声，心里暗暗一笑，收回了动作，拉着他的手道，“走吧，放东西吧。”
楼上安静得只有彼此的脚步声，木质地板踏在上面有闷实的声音，听的人很是心安，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噪音，我站在楼梯口，转身看着他提着行李箱艰难地上楼，汗水浸湿了他额角的鬓发，清润的水珠从鬓角缓缓流下。
衣袖被高高地卷起，精瘦的胳膊因为用力而暴着精。
我一时间杵在那里，整个人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弱了？
我猜到他是生病了才变得这么有气无力的，但我从未想过他的病会这么重！
“我来吧……”我心里压抑地难受，走上前去，抢过他的箱子替他拎了上去，箱子明明不重，连我都可以单手提起来。
心里挣扎了有一阵之后，我还是问了他的身体问题。
他明显对我有戒备草草地用“确实有病”几个字糊弄过去了，我猜想到他应该是不想告诉我，我再问下去也是无趣，便闭了嘴。
楼上的房间是精装修过的，他刚进去就皱起了眉头，“怎么没有窗？”
明明房间面朝南，却没有窗户，任何人都会觉得这个房子的设计者有问题。
然而这个问题只有我和曾经的牧南行才知道答案。
我也是被他一提才想起来的。
当初在这扇窗户前发生的事情，莫名的又是一股难言的情绪弥漫了上来，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因为不肯吃饭被他掐着脖子喂，被夏微蓝强喂馊饭。
点点滴滴就像是针一样深深地扎进我的心里根本拔不出来！
可是转眼呢？一个进了监狱，一个不认识我了……
不知不觉地泪水盈满了眼眶，那些曾经悲痛或是美好的记忆一齐涌了上来，压着我的心房，疼痛难忍！
我流着泪告诉他，“因为曾经的一件事情，所以你把这扇窗户封死了。”
他怔了下，“你的错吗？”
我摇了摇头。
“那是我的错？”
我又摇了摇头。
他不解地望着我。
“这件事情，没有人是有错的，站在各自的立场，我们都是对的，唯一不对的只有时间和人。”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夏微蓝，没有误会，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事情根本就不会发展到这个程度，我们也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你知道失明是什么感觉吗？”我没来由地想问这个问题，他不知道。
“把眼睛闭上。”
我拉着他的手，摸过这个地方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的每个地方都有我的指纹，我就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空间里，看不到边界，到处都是黑的，到处都没有温度。”
这里的每个地方都有我的痕迹，床头的药，床上的头发，窗台上的血迹。
哪一个都是我曾经生活过的痕迹，根本抹不掉！
他迟迟没有说话，犹豫了半晌后睁开了眼，语气冷漠，“那你曾经可真是惨。”
我愣了下，“你说什么？”
这些明明都是他造成的，可他却云淡风轻地说我惨……
他冷冷地话把重复了一遍，“你曾经可是真的惨。”
那眼神里分明就是不相信！
我心都快碎了，“你不相信我？”
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我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平复了心情，“你也觉得很假对吗？”
他没有说话 。
我冲着他笑了笑，眸光脆裂成波纹，“阿牧你知道我这么惨是因为谁吗？”
他的眉角颤了下，联系到方才的事情，有些不确定喃喃开口，声音走低，“我？”
“怎么会呢？怎么会是你呢？”我强扯出笑意，“你明明那么好，你怎么会让我变成那样呢？”
“那是？”
“是因为我自己！是因为我眼瞎，是因为我贱，是因为我死心塌地地跟着你，相信你会对我好，相信你会对我好，就算是你虐待我，我依然相信你！”
“我变成了这样，都是咎由自取！都是我自己的错，和高贵正直善良的你，没有任何关系，都是我，你明白吗？”
我咎由自取，还要被对我造成这些伤害的人嘲笑惨！
“江舟……”他见我歇斯底里，明显有些不知所措，“我……”
“我”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任何安慰的话，只能放下行李箱站在我旁边，安静地像是一团没有任何存在感的空气。
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曾经的日子，美好痛苦交织，我心里难受地很，“你出去吧，我自己冷静一下 。”
他见状只好先出去了。
我坐在床边，抵着头眼泪不止地往下落。
鼻子酸的发痛。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不记得了，那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和费姿兰……
那么多的问题朝着我涌来，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答案。
头痛的厉害，昏昏沉沉的，我累的趴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我从床上起来眼睛一撇就看见了床头柜上的南瓜粥，还带着暖暖的余温。
我懵了下，起身朝门外走过去。
刚打开门，就看见他半蹲在门口，头靠在行李箱上，满脸疲色地睡了过去，他安静地像是一只被剔了毛的熊狮子，没有了任何的攻击力，活像一只小兔子。
兴许是我的动作太大，他的眼皮跳动了两下，缓缓睁开，尽管只是一瞬，我还是看见了他眼角淡淡的血丝。
他的眼睛慵懒地半眯着，我撞入他视线的时候，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明显有些慌乱，“我刚才看你睡着了，怕你饿着，就给你煮了粥，你说不要我进去，我就在外面……没想到…… ”
他眼里满满的都是自责。
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心疼，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脸总是一如既往地干净，连一颗颗痘痘没有，完美无瑕。
他慌张地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你的粥凉了吧，我去帮你重新热一下。”
“没事 。”我拉住了他的胳膊，“你要是困 的话，就去睡吧，不用怕我，我不会生你的气的。”
“我知道你不会生我的气的。”他抬起眸，眼里满是不确定，“我怕你迁怒到费姿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