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我和陆离没有人再说话。
很明显的，我们两个人的情绪都落了下去。
“回去吗？”我推着陆离的轮椅往医院的方向走，陆离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缓缓道，“实验室那边，我已经找好了人，预计月底就可以动工了，都是一些可靠的人，应该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做出成绩。”
陆离抬起头，浅浅的日光落在他的眼眶上，勾出金色的宽阔，有淡淡的忧伤，也没再说话。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而我们两个人的心里都有说不出来的忧伤。
晚上，我和陆离一起吃病号餐的时候，顾西洲拿着文件匆忙地进来，控制不住的喜悦，“陆哥，我们的芯片第一代测试已经成功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成功上线销售了。”
陆离的眉角微微上挑，像是已经在情理之中，“嗯，好，通知一下柏林那边的人，准备撤回来 。”
他当时接手古恩希尔德家族产业的时候，就留了一手，团队里芯片研发者都是自己的亲信，随时可以脱离柏林的公司来柒城。
这也是他当初下的至关重要的一棋。
“这么快就要成功了，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我有些惊讶的看着陆离，顾西洲不以为意，“那可是陆哥，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好的。”
一脸骄傲的样子。
“大概多久能上线？”
顾西洲歪了头，“柏林那边的技术团队过来检测一下，最慢半个月内，那个时候正好陆哥你的手术也差不多了。”
称得上是双喜临门。
陆离眉峰稍扬，“行，到时候你安排一下，办一个庆功宴，江舟。”他看向我，轻声细语道，“到时候带着你公司的那些人一起来。”
不用他说更多，我就知道他的意思，他想要让我们的公司在最大程度上实现联合，江家在芯片制造业同样属于劣势。
我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应陆离的这句话，又怕他看出端倪，只好轻声道，“好。”
我陪陆离一直待到了晚上，随后离开。
我走之后的病房就安静了许多，与其说是安静，到不如说是冷清，顾西洲打了两个喷嚏，顺带把病房里的温度调高了两度，嘀咕着，“还没到夏天呢，就开这么低的温度，要是真到了夏天应该怎么办 ？”
他转头，看见陆离坐在病床上，神色幽邃地一直看向窗外。
他顿了一下，“陆哥？”
窗外，灯火璀璨，流着柒城最美的夜景，人来人往，“真自由。”
他感叹着。
顾西洲以为他是联想到了自己，连忙宽慰道，“陆哥，我们也会像他们一样自由自在的，到时候，我们再也不会坐这个破轮椅！”
他走到床边，下意识地要把窗帘拉上，却被陆离制止了，“再看一会儿这自由的人间。”
顾西洲觉得今天的陆离好像有些奇怪，不敢说话，一个安静地坐在旁边的轮椅上。
不得不说，陆哥的轮椅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
“西洲。”他突然开口叫他，顾西洲差点睡着，被这一声叫嚷顿时醒了，模模糊糊的，“怎么了？”
“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顾西洲记性不好，早就不记得这是多少年的事情，模糊地说着一个数字，“五年？还是八年？没印象了，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二十九。”
他突然说出了意味不明的数字，直接把顾西洲吓了一大跳，“什么？我跟了你二十九年了？”
他只记得他遇到陆离的时候，也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卧槽？
他今年已经步入中年了？
不对啊？
哪有看起来这么年轻的中年人？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太对！
他急的开始在病房里绕圈圈。
陆离睫毛颤了颤，长密的睫毛在眼底 投下一片青灰色的阴影，“你来的那一年，我给你做过骨龄测试，二十一，八年了，今年二十九。”
顾西洲彻底松了一口气，“你要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我今年已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可怕可怕。”
陆离没有接他的话，继续说着，“娇娇也已经离开十二年了。”
十二年，他每天都想给娇娇报仇，但是每天都做不到。
有时候，他甚至痛恨自己的身份，连给自己妹妹报仇的权力都没有。
顾西洲明白了陆离的意思，抿着唇，“陆哥，这些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过不去了。”
陆离仰头望着天，“娇娇走了，江舟来了。”
他们一个又一个地进入他的生命，成为了他生命中那不可或缺的那一个。
“陆哥，其实我这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顾西洲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这件事情。
陆离淡淡到，“说。”
顾西洲壮大了胆子，“他们都说你把江舟当成是娇娇的替身，其实不是，对吧？”
他眼里闪着波澜的光，晦明不定地落在病床上的男人身上。
他有些看不透他。
陆离修长的直接握着玻璃杯的杯璧，那瞬间，紧了下，指骨发白，水杯里的水跟着他身体一动一顿。
只是这一个动作，就叫顾西洲看明白了。
“你对娇娇和对江舟完全不一样，陆哥，我以前在柏林的时候，看过一本日记，后来，我就再也找不到它了。”
陆离的眸子暗了暗，声音也越加冷，“日记？”
他以为，没人知道的。
顾西洲点头，凝视着他，“那本日记写的才是你对江舟最真实的意思对不对？”
他还记得那本日记上写的内容。
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你看到了？”陆离反问他。
他分明记得那本日记最后被他烧毁了，没想到 还是被人看到了。
“嗯，上面的每一个字我都看到了，所以，陆哥你为什么一开始还是要把她当成娇娇，让所有人 都以为他照顾她是为了娇娇？”
他分明就是喜欢她！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把爱藏很多很多年。
“顾西洲。”
陆离声音变轻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情感都要说出口的，有时候保持一种恰当的距离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身份特殊，很容易牵连江舟。
他不愿意看着江舟因为他被拖累。
所以在当初江舟一步一步挑拨她的时候，他会如此坚定，因为当时的他，靠近她一分，就是一种危险。
他不可以让这种危险存在。
“可是现在你们之间已经没有阻碍了。”顾西洲仍是不解。
陆离弯着唇，不打算隐藏，“正是因为没有阻碍，才要一步一步来。”
曾经被他一个又一个谎言骗的越来越远的小姑娘，得慢慢地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