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的天气阴晴不定,明明昨日还是阴天,低沉的像是随时会有一场倾盆大雨,今天起来就暖呼呼地太阳。
在这个地方,晴天显得格外可贵。
我睁眼的时候,牧南行已经站在我房间的落地窗前,静静地凝视着远方。
晨曦微光在他身上印出一抹金辉色的轮廓,像是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一样。
我怔了一下,没回过神来。
有那么刹那,我把他当成了陆离。
有时候,梦境美好,醒来的刹那却是无比地残酷。
大抵是我的动作太大,牧南行察觉到我醒了,微微转头看了我一会儿,蹙地笑了,“醒了?”
我没回应他,继续躺在床上。
他扭头看向窗外,“今天的阳光不错,你看外面的人都在晒太阳,去不去逛逛?”
“行。”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牧南行没想到我会答应他,语气明显轻松了几个度,“行,你先起来,我去准备一下。”
我探出一个脑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触。
我知道,只要我的计划进行下去,牧南行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会崩塌。
他费尽心思得到的权力,地位都会消失。
他还会背上骂名。
我承认那一刻,我有些心软。
毕竟对于古恩希尔德家族来说,他是何尝的无辜,他应该以为自己此生已经成为人生赢家了,可是他根本看不清自己身处在什么样的污秽中!
他无辜,可是陆离就不无辜吗?
和他比起来,陆离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况且,他曾经做的事情,让我根本无法原谅,想到这里,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心中的罪孽压了下去,起身换了一套白色的裙子,披着毛绒外套。
镜子里的我格外动人,皮肤娇嫩地吹弹可破,我简单地化了淡妆下了楼。
牧南行看到我的时候,怔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住,眼睛在我的身上停留了很久,视线上下看。
末了,微微一笑,“你今天很美。”
我回应了一句“谢谢”。
桌上的早餐都是他的手臂,清一色的中式早餐,我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口豆浆,他误以为我是不喜欢,赶忙要吩咐安琪去弄一些面包果浆来。
我制止了他,“没什么胃口。”
说着,我擦了擦手,看了一眼安琪,“今天好像是周六,给安琪放个假吧,人家小姑娘挺不容易的。”
按期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又看了看牧南行,得到牧南行的许可之后,她朝我深深鞠躬,然后就离开了。
牧南行喝了一口豆浆,“不错啊,才来一天,就把我的人收买了。”
“那是你平日里的方式不对,就算是秘书,也不能二十四小时听你召唤。”
她又不是顾西洲。
我懒懒道。
吃完了饭,牧南行拿好伞和我一出门,我穿了一双黑色的小高跟,看起来格外贵气。
牧南行站在车前看着我慢慢地走过去,不假思索道,“在柏林的这几年,也学会这样打扮了?”
我拉开车门,“我以前也会,可是奈何你不关注我,满眼都是那个夏微蓝,我就算是再漂亮,又漂亮给谁看?”
说着,我微微睨了他一眼,牧南行的眼睛瞬间暗了半分,细长浓密的羽睫在眼底投下一抹青灰色的阴影,尴尬地替我关上了车门,坐到了驾驶座。
我没有选择坐在副驾驶,而是坐在了车的后座。
才来柏林没多久,老公爵夫妇就已经给他换了辆新车,是新款的帕梅拉。
看得出来,他们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是万分宠爱,有些,是陆离远远比不上的。
唯一让我好奇的就是老公爵的态度,陆离再怎么不济也是老公爵的儿子,秦楚的父亲尚且不会对秦楚做出这种事情,更何况是一个自己培养了二十多年的人。
“去哪?”牧南行启动了车,打开暖气问我。
我看向窗外凋零的春景,“去柏林教堂吧,今天是周六,应该没什么人。”
“怎么突然想到去教堂了?”他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反对我的想法,缓缓启动了车。
为什么?大概是从前,陆离总会带我去那个地方,我信口胡诌,“教堂旁边的河很美,正好是雪融化的时候,加上今天人又多,我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牧南行没说什么,车子缓缓开出了城堡。
我试探着,“你父亲那里怎么样?”
红灯的间隙,牧南行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我,颇为遗憾,“身体不怎么好,现在在家休息,只见过一面,更多的还是和母亲交流。”
“你母亲和劳伦斯走的很近。”我提醒他。
他眉眼抬了一下,有些好奇地盯着我,半开玩笑道,“你是害怕我母亲不认可你?怕她让我娶劳伦斯?”
我此次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激起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而且是越大越好,干脆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不行吗?毕竟现在陆离,他给不了我想要的,所以我学乖了,来投靠你,你不是正好喜欢我吗?还是说,你现在不喜欢我了?那你的喜欢可真廉价。”
我把他曾经说在我身上的话,一五一十地还了回去。
牧南行猛地一个急刹车,脸色微微震惊地盯着我。
半晌之后,皱着眉头开口,“江舟,你变了。”
“哦?变了?”我漫不经心地挑着眉,“哪里变了?”
他转过头去,继续开车,“从前的你,可是说什么都不会如此轻易妥协的,这么点时间不见,你连原则都变了。”
末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像是很惋惜。
我哈哈大笑,“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变了,凭什么指望我不变,看过了这个世界的残忍,有时候觉得自己自私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你说是不是?有时候,也没必要一直坚守着原则。”
“当然,你也可以觉得我是一个冷漠的人。”
他眸子渐渐舒张开来,“到没有,反而,我很喜欢你的这种识时务,何乐而不为。”
“可你的母亲,不会轻易妥协吧?”
我饶有趣味地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