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宣晚亭这么一说,钟寄遥才发现这人他也认得,思维一发散,便想起了那时,他还是个小豆丁,连御剑飞行都不会,只能搬个小板凳眼巴巴望着师父尽快回来,别提有多羡慕能和师父一起去的闵铭了。
华冉冉茫然道:“不认识。”
“你认得什么?”宣晚亭说,凑近了几步,望着闵铭的惨样忍不住感叹,“他这是刚被狗咬过吗?”
华冉冉说:“小师叔,你嘴真毒。”
闵铭腿上有一道伤,不知是被什么有腐蚀性的液体泼到了还是怎么,足有三寸那么长,血肉翻飞,并且发黑,唐孟平取了匕首,在烈火上炙烤片刻,要将腐肉剜去。
闵铭眉头紧蹙,嘴唇发白,额头布满冷汗,疼的猛地抽、搐了一下,被唐孟平眼疾手快地按住,上了药,用白布包裹好。
闵铭的伤势颇重,但都是些外伤,翌日便醒了过来,睁眼看见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吓了一跳,“扑腾”就要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咬着牙摔了回去,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感觉疼的脑子都麻木了。
他撑着胳膊缓慢地坐了起来,看到自己被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伤口也被人处理过了,拧眉思考了片刻,这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
那想必这里就是十方派了。
闵铭掀开被子,下地尝试着走了一步,疼的不行,这条腿暂时是没法如常的,他往四周看了看,想找找有什么东西能充当拐棍用的。
“你醒了?”
闵铭回头望去,见一个少女站在门口,逆着光,五官有些看不清,但猜想应该是华冉冉,毕竟整个十方派就这一个女眷。
华冉冉说:“你好点了没?你怎么下床了?不疼啊?我师父昨天刚给你包扎好,你可别逞强再弄开了。”
华冉冉走了进来,闵铭这才看到她后方还跟了一个男子,比她高了小半头,也不说话,只亦步亦趋地跟着。
闵铭不善与女子交谈,因此只是略显拘束的道了声谢,拘谨的像个顽固不化的老学究,十方派一窝男子,不是面瘫就是嘴炮,华冉冉从没见过这等人,好奇地多瞥了两眼。
冉竹很有危机意识地向前跨了一步,恰好挡在两人中间,隔绝了华冉冉的视线,同时把手里的拐杖一递:“这个给你。”
“多谢。”闵铭接了过来,“不知宣仙师在何处?”
冉竹:“你要找小师叔吗?我带你过去。”
热心地让华冉冉向他投去了一个奇怪的眼神,冉竹平时话不多,就像华冉冉的影子一般整天跟着她,好在华冉冉并不介意,她是个不喜欢孤独的人,冉竹又对她无限包容,说什么他都听,两人意外的合拍。
华冉冉:“你有什么急事吗?你现在这样怎么走路啊,我们帮你叫他过来吧。”
“可以吗?”闵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如此那就多谢了。”
华冉冉大大咧咧地说:“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大竹,你快去叫小师叔。”
冉竹:“……”
华冉冉:“愣着干嘛?”
冉竹问她:“你不去吗?”
华冉冉说:“你一个人就够了,我坐着等着。”
冉竹还是没动弹,他觉得放华冉冉一个人在这不安全,可他不会说谎,连个有说服力的理由都想不出来,吭哧半天说:“我不认路。”
华冉冉圆眼瞪大:“你在逗我?”
似乎也知道这个理由有多么蹩脚,冉竹羞红了脸,眼神左飞右飘,因为第一次骗华冉冉的心虚让他抬不起头来。
索性,直接调头跑了。
闵铭想要劝说华冉冉的话也没来得及开口,他坐在这边,和华冉冉相对,恨自己腿不争气,非得伤在腿吗?这也太尴尬了。
华冉冉但是不尴尬,这姑娘很会自来熟:“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闵铭叹了口气,刚要说,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扭头望去,竟是去而复还的冉竹。
华冉冉也是一脸不解:“你怎么回……”
后面的话在看到宣晚亭和钟寄遥两人时自动消了声,震惊地想,这也太快了,她才说了一句话啊。
冉竹气喘吁吁地说:“小师叔来了。”
“赶着投胎吗你!”宣晚亭不高兴地说,“真是,年轻人做事一定要淡定知不知道!”
冉竹很乖顺地任由宣晚亭教训,也没有不耐烦,并且全都听进去了,不过这事不能耽搁,晚了冉冉有危险怎么办?
闵铭:“宣仙师。”
宣晚亭估计是特地学习过“变脸”这项技能,那头刚端起来架子,这头就笑容满面了:“哎,闵兄。”
闵铭笑笑:“自那日一别,到如今也有十几年了吧,宣仙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
宣晚亭谦虚地摆手:“过奖过奖,闵兄样子也没怎么变,就是这一身的伤太骇人了些,昨日我险些没认出来。”
知道他是在套话,闵铭一清二楚,但并未觉得被冒犯了,两人不过萍水相逢,又正值敏感时刻,若是宣晚亭什么都不问他才会觉得奇怪。
闵铭道:“近日侯家风头正劲,招揽了不少门派为其卖命,但也有传言说那些人的灵力都被侯问元吸净,侯问元也没澄清,修真界现在人心惶惶,但即便如此侯家招揽的步伐是一点也没滞后,大家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都采取了“躲”的政策。”
宣晚亭挑了挑眉,像是在问“那和你有何关系”。
闵铭继续说道:“在下一介散修,本以为逃过一劫,也不知道是哪里入了侯问元的眼,竟派了侯策来游说,在下惜命的很,在那等传言之下自然不肯归顺,于是便引来了追杀。”
宣晚亭同情地说:“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闵铭苦笑,除了苦笑也没别的能做了,他孤身一人如何能与只手遮天的侯家对着干?
宣晚亭似有意似无意地说:“我也很好奇闵兄是哪里吸引了侯问元的注意力。”
这点太可疑了,侯问元想要吸食他人的灵力,如之前的做法,招揽门派是最快的,闵铭一个散修,竟也值得他大费周章地派出侯策,还不远千里地追杀,又恰好逃到了十方派大门口?
至于散修,谁又知道是真是假。
宣晚亭看了一眼闵铭,闵铭长的很俊秀,有些温润儒雅的书生气,眸子里尽是真诚,对上宣晚亭打量的视线,也不闪不躲。
宣晚亭笑了下:“不管怎么说,养伤要紧,闵兄先在这住下,待伤好了再走不迟。”
这是变相的逐客令。
闵铭抿了抿唇,还是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