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屋内所有的礼部乐师,都调整好了状态。
随着鞭炮声落下,共鸣音井的井盖缓缓打开,潇湘别院的灯光便是一暗,众位才子纷纷皱眉,正不解其意的时候,秦无忌忽然挥手。
四海哪里敢有片刻迟疑,在楼上点燃了一根蜡烛,在蜡烛外蒙上白色的绸缎,一束灯光便从楼上照射。
灯光照射着,便好像是星光,追随着赶路人。
云烟萝从灯光中现出身影。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乌黑的长发垂落腰际,柳眉弯弯,娇俏秀美,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鲜红的小嘴,吐气如兰,挺翘的琼鼻,似山峦一般高高的耸立,确实花容月貌,让人不敢轻视。
才子们都是一呆,在灯光的映衬下,云烟萝便彷如月宫仙子。
脚下的楼台缓缓升起,云烟萝轻移莲步,便好像是漫步天宫。
她朱唇轻启,娇语柔声,在收音的作用下,声音缓缓地传来:“圆月当空,夜凉如水,起舞浅杯醉清风,晓云残月碧落中。鸿儒谈笑风生,横卧潇湘,且不顾风凉;醉眼朦胧,红衣、幽舞、腾飞、踏云,荷中欢笑,且似梦非醒。”
秦无忌满意的点头,心里已忍不住为云烟萝竖起大拇指。
她不愧是满腹才情的花魁。
秦无忌仅仅是跟她说明了主持人是做什么的,让她随便的串词,起到承接的作用便可,却没想到,她领悟的倒是这般快。
才子们俱都张大了嘴巴,痴迷的看着云烟萝。
相比于潇湘楼的淫词浪语,才子们当然更喜欢这种文绉绉的说法。
这才符合他们的身份呢。
说话间,云烟萝已站在高台之上,冲着四周点头道:“各位才子,今日是潇湘别院开业的大喜日子,云烟萝作为潇湘楼花魁,拙口难吐锦绣文章,便深深一拜,祝愿各位才子金榜题名、福禄绵长!”
听云烟萝如此说法,所有才子都是大笑。
他们固有的意识,潇湘楼便是青楼,潇湘别院也是如此。
你想吧,逛青楼还能逛出金榜题名?
根本是扯淡啊!
云烟萝亦没有理会才子们的说法,再次轻声说道:“沧海为水,葬容颜。叹叹叹,一指流沙,一场韶华,吹尽的是豆蔻时的蒹葭,掩去的是幽梦前的竹马……便请潇湘楼的掌柜穆瑶致辞,感恩诸位才子的到来。”
落在云烟萝身上那抹灯光灭掉,小路子赶紧升起另一盏。
白色的光束聚焦在楼上,那里正站着心神异常忐忑的穆瑶。
早有龟奴趴在地上,用力的朝着穆瑶扇风。
穆瑶的裙摆微微浮动,好似欲乘风归去。
她虽年龄早已不似烟萝那般年轻,但浑身自充满了一股御姐的气息,衣服紧贴着婀娜丰腴的身子,散发出一股妩媚娇柔的气息。
才子们因距离尚远,且都是仰望,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穆瑶亦美的冒泡啊!
穆瑶轻笑一声,她毕竟当年也是才女,淡然开口:“诸位才子,一回眸,穆瑶已是这般岁月,年轻之时,不知珍惜守候,一转身,便是天涯。看繁花落尽,岁月如歌,这尘世,还有多少可以等待,又有多少值得等候。”
这些才子们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他们倒是无法体会穆瑶时光飞逝的感慨。
仅仅是出于礼貌,微微点头。
穆瑶再次笑道:“人生苦短,我便想着潇湘别院开业,可接纳更多无容身之地的女子进来,倘若才子垂青,两厢情愿,便能带走她们为妻为妾。这亦是穆瑶,以绵薄之力,为江都人口繁多,做出的贡献。”
才子们俱都有些诧异,不解的瞪大了眼睛。
穆瑶说什么,这便不是说,潇湘别院的女子不卖身?
这怎么可能啊!
那你不是成为媒婆了啊?
他们正想开口询问穆瑶,却觉得眼前灯光暗掉,穆瑶已悄然退去。
才子们更是无语,你话都没说清楚啊!
他们哪里能想到,这便是秦无忌的策略。
穆瑶作为潇湘别院的掌柜,不得不出场。
说两句话便隐去身子,这能刺激才子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心里跟猫爪子挠一样。
房间并未亮起灯光,却忽然响起了古筝的声音。
那琴声飘忽不定,蜿蜒曲折,婉转流连,冲上屋顶,飘向脚下,忽而高亢急促,余音绕梁,时而铿锵有力,时而优柔飘渺,时而在他们的左手边,忽的又转移到了右手,看样子,并非是一个人弹奏。
和着飘渺的声音,云烟萝的声音仿若传自天外,只听其声,未见其人。
她优雅的念诵着《逍遥游》,让众多才子如痴如狂:“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话音刚落,秦无忌果断的挥手,一束灯光再次亮起。
这次的灯光亮处,那里站着十几位礼部乐师,他们穿着各异的服装,踩着湖水中间,好似披荆斩浪,踏波而来。
琴声蓦然变得轻快,如回荡在山涧的清泉,清脆的如同珠落玉盘,在潇湘别院的收音效果下,使得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才子们正惊讶于此间效果,却听到那些礼部乐师已展开双臂,含笑清唱。
“走哇走哇走,好汉跟我一起走;
走遍了青山人未老,少年壮志不言酬;
莫呀莫回首,管它黄鹤去何楼……”
歌声骤然出现,才子们都猛然睁大了眼睛!
这首曲子跟他们以前听过的不同,虽不甚高雅,但却朗朗上口,那波涛澎湃的古筝声音,仿佛绞着双手伸向夜空,使人莫名的兴奋。
才子们都沉浸在曲调当中,只觉得新奇。
礼部乐师亦卖力的高唱:“共饮一杯酒,人间本来情难求;
相思啊难了,豪情再现;
……
不如与天竞自由……
啦啦啦啦……”
小曲自由,将潇湘楼的气氛顷刻间调动,柳飘飘却是皱起了眉头。
她满腹狐疑的看着周君凝,叹息一声:“君凝,这便是你说的秦四儿才情?你亦知道,大周朝的歌曲讲究的太多了,什么带垛、增字、减字、衬字等等,最简单便是以人物自居,引申出教育世人的意义……但这首曲子,我却并未听出。”
柳乘风亦是不语,轻笑着摇摇头。
女儿说的没错,在他想来,龟奴又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曲子?
烟花之所,无甚高雅。
周君凝看着门外,《逍遥游》已进入尾声。
她的心脏砰砰的乱跳,轻轻地摇头说道:“飘飘,我不与你辩解,这只是相公为暖场所做……真正的演出,要开始了。”
柳飘飘不屑的笑了笑,真正的演出?
君凝啊,你便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吗?
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咚”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