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神武近距离接触，秦无忌这才发现，他走路跟正常人有些不同。
他的右脚有点瘸，但不是很明显，走路的时候步履沉稳，似是蕴含了某种特定的节奏，每步迈出都是一样的距离。
他左手正常摆动，右臂却自然下垂，保持随时能握住刀柄的姿势，身子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如同猛虎巡视自己的领地。
有些人一旦从事过什么职业，他的习惯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秦无忌心里生出敬佩，好奇的问道：“周大人，你当过大周军士？”
周神武尚沉浸在对秦无忌恼怒当中，闻言冷哼一声：“不干你事。”
秦无忌怔了怔，哈哈一笑。
这周神武，还挺记仇。
秦无忌带着周神武回到住所，却看到张柯和小德子都恭恭敬敬的站着，他们的身前站着一位丫鬟。
这丫鬟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着白色锦缎裹胸，下坠烟胧百水裙，腰间坠一条淡青色丝带，挂了个薰衣草荷包，满脸倨傲。
看到秦无忌过来，张柯小跑到他的身前，轻声说道：“四爷，你总算回来了，我给你介绍，这位是……”
张柯还不等介绍完毕，丫鬟便是回头。
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无忌，不屑的说道：“你叫秦四儿是不是？哼，我是江都名士周怀谦府里的丫鬟，我叫白杏儿。此番前来，是奉我家老爷令，今日申时，请你过府赴宴，知道了吗？”
丫鬟态度倨傲，就好像别人欠她多少银子似的。
听她的意思，请我吃饭好像给我很大的面子，我不去又能如何？
且不说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周怀谦，就算认识还能怎样？
谁稀罕你们家的一顿饭呐！
秦无忌都没理会白杏儿，伸手搂住张柯：“前几日四爷太忙，忽视了你的存在……这样，今日四爷正好闲暇，先去帮你包装一番，为进入礼部做准备。再跟你回家看看，我找你爹有事要谈。”
秦无忌让小德子去准备马车，小德子自然领命而去。
张柯浑身轻颤，呆呆的看着秦四儿，欲言又止。
周神武也满脸茫然，讶然的看着秦四儿。
周怀谦，他居然连周怀谦都不知道？
周怀谦在二十年前是当朝宰相，与当年主张抗楚的范忠博并称“左周右范”，前朝皇帝被楚国抓走之后，他沦落至江都。
后经一番波折，现任赵氏皇帝登基。
范忠博因为一心想要收复失地，得罪了奸臣秦会，因此被流放海外。
周怀谦看到了老友的遭遇，便感到心灰意冷，虽皇上几番下旨请他出山，但周怀谦只是不允。
当面拂逆圣上的面子，也不好看，甚至还有杀身之祸。
周怀谦便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上书请求圣上拨款，成立了梅园学馆，教书育人，这也算换种方式为朝廷出力。
这么说吧，周怀谦虽不是朝廷大员，却比大员管用。
别说秦四儿一个小小的龟奴了，便是江都府尹，对周怀谦亦礼敬有加。
周神武也有些困惑啊，周怀谦因何会请龟奴赴宴？
白杏儿自然也察觉到了秦无忌的冷漠，她轻蔑的一笑：“怎的，请你赴宴，还需八台大轿请你？你去不去，不去便明说！”
张柯冲着秦无忌摇摇头，意思分明是让他仔细考虑。
秦无忌领着张柯走出门外，撇嘴说道：“回去告诉周怀谦，秦四儿不认识他，也吃不起他的饭，有什么事找我，便让他过来！”
白杏儿愣住了，周神武也愣住。
我的天啊！
寻常才子能受周怀谦的邀请，肯定不敢怠慢。
却没想到，这龟奴倒是直接拒绝了！
他居然连周怀谦的面子都没给！
你知不知，倘若周怀谦修书一封前往京师，最次也得给你一个正三品！
周神武无奈的摇头，只能跟着秦无忌上车。
看来，说什么“不干你事”，这龟奴对自己都是客气的了。
秦无忌却没有这么多想法，上了车向临江酒馆行去，他问道：“张柯，说起唱小曲，你都会唱什么曲子？”
张柯也觉得应该劝一下四爷，但听到他说唱小曲，张柯便来了兴趣。
当即，张柯点头说道：“四爷，一般的小曲儿我都会唱，比如上古民谣《弹歌》、南朝民歌《华山畿》、先秦的《击壤歌》、《越人歌》……哦，还有当朝的《月儿弯弯照九州》都行。秦四爷，我给你唱一段？”
秦无忌摆摆手，摇头说道：“虽我不懂韵律，你会唱的这些曲子，礼部乐师肯定也会，这你还有什么优势？”
张柯低头不语，咬牙叹息。
他之所以无法进入礼部，不是因为他歌唱的不好，全是因为自己的身高。
身高这种东西是天生的，还怎的能改正？
秦无忌摇头：“你想加入礼部，一方面是解决身高的问题，一方面是务必创新，倘若你能唱出让戴春林欲罢不能的小曲儿，他又怎么不会收你？”
张柯苦恼的摇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最难的便是创新。
倘若能创出新意，那就不是唱这么简单，需要填词、作曲呢。
见张柯不说话，秦四儿舒服的靠着车辆的后背：“来，四爷也有首曲子，你看看能不能学会，我觉得戴春林没准会收你。”
张柯赶紧点头，周神武也看着秦四儿。
这龟奴居然还会唱小曲？
秦无忌用手打着节拍，想起大学的初恋经常挂在嘴边的一首小曲，他歌声婉转，轻声唱了出来。
“日夜为你着迷，时刻为你挂虑，思念是不留余地；
已是曾经沧海，即使百般煎熬，终究觉得你最好；
……
我要飞越春夏秋冬，飞越千山万水，带给你所有沉醉；
我要天天与你相对，夜夜拥你入睡，要一生爱你千百回……”
秦四儿的歌声悠扬，将这首小曲完完整整的唱了出来。
张柯和小德子听到什么情啊，爱的羞得小脸通红，周神武却睁大的眼睛。
不愧是青楼龟奴，这首曲子可以啊！
一曲唱罢，秦无忌呵呵问道：“这首曲子新不新颖？”
张柯点头，凭心而论，秦四爷的这首曲子够新，但是……
张柯面带复杂的看着秦无忌，咬牙说道：“四爷，您的曲子虽是新颖，但全歌之中充斥女子思君的靡靡之音，听起来没有阳刚之气。”
秦无忌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
若梅艳芳在世，听到有人说她的《一生爱你千百回》是靡靡之音，估计是要被气死了。
既然这首不行，那就换一首：“小德子，江边停车……张柯，四爷教你一首豪迈的，充斥金戈铁马、铮铮之气的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