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处崭新的裴府,无疑也成为了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或许,许多人都不知道这裴家的来历,但上了年纪的,都知道一些。这就是隐世了将近半个世纪的世家大族。
裴府里,元琦夫人身着一品诰命的朝服,头戴八宝钗。鬓白的发丝,大红色的朝珠澄光发亮,尊贵雍容,无一不彰显她的身份和地位。
她手握着拐棍,轻咳了几声。她有多少年不曾踏足这京城了。自从家变后,又或者,她带着孩子隐世的原因,更多是因为她不愿面对从前的种种。
如今再度回京,却是因为晚筝。
“祖母。”一道软绵的嗓音传来,元琦夫人回过神,朝门口看去。
一抹纤瘦高挑的身影映入眼帘,素色束腰翻领儒裙,干净利落,长发用六骨玉开扇簪着,吹弹可破的肌肤,晶莹白皙,双眸清澈,却染着清冷的锐气,不是裴晚筝又是谁。
“筝儿来啦?”元琦夫人亲昵的唤着。她细细端详着裴晚筝的脸蛋。漂亮了,更甚从前,但眉宇间,清冷淡漠。少了从前的开朗。
“你,今日不可轻举妄动。”她再嘱咐道。自从她告知她,那枚香囊是来自一个古老的部落风魂谷,她便发了疯一样要杀那人。后来不知怎的,她说那人或许会参加京城睿王的大婚典礼。一个劲的求了自己要回京城。无奈,她只好应了。
裴晚筝精致的面容下看不清情绪,平稳道:“祖母放心。”可天知道,如今她内心的仇恨如洪水猛兽,蠢蠢欲动着。她知道宗政景锐是风魂谷的,但还不知道是不是他派人来杀自己的,可是,能肯定的是,那个女的一定就是风魂谷的!
裴以诚和裴以申阔步而来,两人面容俊逸,身形纤长,风度翩翩,不论走到哪儿,都能成为一道风景线。
“诶?你怎么穿这么素?”裴以申看看自己锦袍玉带,再看裴晚筝的淡妆素裹,一时间有些无语。
裴晚筝无奈的看他一眼,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已经真正的融入到了这个家庭里面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打扮成花孔雀。”
“有你这么说你弟弟的吗?”裴以申气鼓鼓的顿坐在凳子上。
裴以诚轻咳一声,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存在感了。裴晚筝看他,勾唇笑了笑:“还是大哥这身好看。”
闻言,裴以诚心头微动,该死居然有些高兴……
“华儿呢?”元琦夫人问。
“二哥跟三哥一块儿走了。”裴以申道。
元琦夫人微怔:“以楠这是到京城了?”
裴以申点头,随后又摇头,刚要张嘴,裴以诚便先一步道:“以楠昨日就到了,只不过被江家公子叫走了。”
元琦夫人点头。原来如此。裴晚筝狐疑,说来也好笑,她成为裴晚筝后,便一直没见过这位传言中惊才惊艳的三哥裴以楠。
“我听说睿王这婚事古怪!”裴以申突然八卦道。
元琦夫人皱眉问:“哦?”
裴晚筝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的模样。那个人还真的是要结婚了!
“我听说那个活阎…睿王,就连聘礼都没给。”
裴以诚剐他一眼:“你怎么跟个市井混混似的?什么都打听?”
“大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些事用打听吗?所有人都在说。”裴以申不满道。
裴晚筝愣了,聘礼都不给…天,这睿王府穷成这样了嘛?她想。
元琦夫人心中思量了一会儿。裴以申再道:“我看别人成亲都是张灯结彩的,这睿王府跟办丧事儿似的,冷冷清清。”
“当心隔墙有耳!”裴以诚呵斥道。那位睿王在北冥的地位位高权重,居然敢说人办丧事,这不是找死么。
裴以申撇嘴,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裴晚筝噗呲一笑,虽然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听到裴以申说人办丧事,她就觉得好笑。
元琦夫人看了眼外边儿漆黑的天色。便撑起拐棍,说道:“我们出发吧。”
裴晚筝与元琦夫人同坐一匹马车,裴以申裴以楠则另一辆马车。一路无话,裴晚筝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那人也在睿王府,自己要怎么找她,那晚她蒙着面纱,只能确定是个女人罢了!
裴家的马车到了睿王府。裴以诚裴以申二人齐齐下车站定,裴以申手摇着折扇,俊美如斯的脸上挂着及其洒脱的笑容。
马车里的裴晚筝看着这片熟悉的地方,心里五味陈杂。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了。
元琦夫人看出她的情绪,抬手牵着她下了马车,以示意安慰。
裴晚筝在家人的陪同下进了睿王府,恰好张伯不在门口,否则定然会目瞪口呆,不,甚至是喜极而泣。
睿王府此时坐满了人。皇帝皇后也去了座,只是皇帝脸色铁青,估摸着被宗政景锐气着了。裴晚筝并没有陪着元琦夫人入座,而是隐秘在一棵树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过,她打量了一圈睿王府,奇了怪了,难不成真给以申那家伙说中了?办丧事?
此时的司徒陌兰哪里还有新娘的样子,她都要疯了,新郎见不到,王府更是半点喜气都没有,她刚学会不久的沉稳早已消失殆尽,急匆匆的跑到正厅。在场的宾客无一不面面相觑。别说吃饭了,她们喝水都不敢。
而慎郡王府的庶女司徒媛玢,奉了她母亲的命,来送双鱼佩。刚好看到在正厅台上的司徒陌兰。她讶异了一会儿,抿唇走过去。
“郡主。”她行了个礼后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这是双鱼玉佩。我娘送给你的。”
司徒陌兰猛然扭头看她,登时怒火中烧,小脸红一片白一片,抬起手就扇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惹得众人侧目。
裴以申与裴以诚自然也是看到了。
“大哥,这新娘子…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看不见吗?跑出来打人了。”
司徒陌兰冲着她这个庶妹冷声道:“我现在是睿王府的王妃,你以下犯上,居然还敢叫我郡主!”
司徒媛玢捂着那半边火辣辣的脸颊,整个人都不好受了起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
“再叫一遍!”司徒陌兰呵斥。
但司徒媛玢却倔强的看着她,并没有再叫的打算。
司徒陌兰阴骘的瞪着她,抬起手又准备扇过去。
而树上的裴晚筝也看见了,但最让她惊讶的却是,那女的是安静!她的脸与安静几乎一模一样。
裴晚筝的内心狂跳不已,眼看着那人巴掌就要朝安静脸上扇去,她眸光一凝,掏出怀里的散魂鞭,踩在树枝上,旋转飞跃而去,素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绽放。美轮美奂。
她手里的鞭子一瞬间直直圈着司徒陌兰的手腕,她也定定的落在了地上。
司徒陌兰吃痛的闷哼。手腕传来钻心的痛,她扭头看去,不知何时多了根鞭子,这时的她哪还记得什么礼仪规矩,骂道:
“哪个不长眼的敢对本王妃动手!”
裴晚筝背对着她,看着司徒媛玢,内心激动狂喜过后,却是逐渐恢复了平静,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她的脸跟安静一模一样,可眼神却是不一样,安静的眼神时时刻刻都洋溢着幸福坦然,而她的眼神,或者更多的是算计吧,她想。但他还是轻声道:
“你没事吧?”
司徒媛玢看着僵硬在半空司徒陌兰的手没落下来,再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打扮都不俗的女子。只觉得好漂亮好高贵,一时间木讷的说不出话。
司徒陌兰伸手就要去抓裴晚筝的肩膀,裴晚筝一个转身,让她扑了个空。司徒陌兰回头盯着她,看清楚脸后,大惊失色。嘴唇都颤抖了起来。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裴晚筝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很快,司徒陌兰缓过神,探究道:“你来做什么?”
裴晚筝勾唇一笑,眼眸划过浓浓的讥讽,附在她耳边道:“来抢你丈夫啊”
司徒陌兰因为她的话气的咬牙切齿,一双眼里犹如浸了毒一般。大喊道:
“你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给本王妃提鞋都不配。”
她这么一喊,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包括皇帝,他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而皇后的注意力却全部都在一个人的身上,只有一张侧脸。乍一看,看不出来,可她知道,这不就是圆圆吗。她心头一跳,那这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的宗政景锐在书房交代好所有事后也走去了正厅,准备动手,但,他今天内心总是隐隐约约有种奇异的感觉。他按耐着,可踏入正厅的她,眼里迅速撞进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她!
宗政景锐面色白了白,嘴唇也轻颤,身躯猛然一震,那个人,他太熟悉了。不,更或者,他日思夜念,求而不得的人,居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出现了,他眼眸湿润,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那一骋一笑,不正是她吗。
但,是她,又或者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