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捂住了耳朵，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像是一根导火索，他们这户放了，别人家也放。
一连串的鞭炮声轰隆隆，把街上炸的都是硝烟。
林娘子还担心会吓着孩子，结果，家里那几个小的比谁都兴奋。
“鞭炮好好玩，二姐姐我们也想放，能不能让沈安带我们出去放啊？”
沈惜娇戳了一下沈惜毓的额头，“可以，但要先吃饭，快来，再不吃菜要凉了，今儿可是做了你们最喜欢的炸鲜奶和炸丸子。”
听她这么一说，沈惜毓立刻不吵了，放鞭炮哪有干饭重要！菜能吃，鞭炮又不能吃。
众人热热闹闹吃了个年夜饭。
饭后要守岁，这是传统，要等到天亮了才能去睡觉。
不过小孩子不用太严苛，毕竟，小孩子就是闲不住的，一闲下来就会打瞌睡，就像现在，沈母她们正聊的开心呢，就连沈秦都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举杯对月。
长廊外大雪纷飞，众人聊着聊着，忽然听见一两道鼾声。
打眼一瞧，就看见三个靠在一起，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的小家伙。
许娘子嘴上没好气，“今儿一早还信誓旦旦同我说，晚上一定要守岁守到天亮呢，好给来年添个好彩头。”
“现在你瞧瞧，这就睡着了，就知道这几个指望不上。”
林娘子指出她的言不由衷，“是吗？那你先把脸上的笑遮遮，再说话吧。”
许娘子也不辩驳，抱起自家的女儿，另外两个则是由沈景翊照看着。
原本是王妈妈来看着这对双生子的，只是沈景翊觉得，自己身为大哥，平日里却都没有什么机会能照看几个弟弟妹妹……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他自不能错过。
“哎呀，看她睡得可真熟，这小脸都压红了……赶紧抱回房吧，这天冷的，冻着可不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一会儿我把人放好了再回来。”
沈母赶忙道：“你可别回来了，毓姐儿有起夜的习惯，要是夜里起来不见你人，身边又没别人，怕是要哭的。”
许娘子想想也是，就也不坚持了，反正守岁的人那么多呢，沈家也不是迂腐到底，非要所有人守着。
何况，这儿的人那么多，本来也不缺她们母女两个。
许娘子抱着女儿轻巧离开，沈秦看到了，也没说什么。
沈惜娇想起什么，叫来沈安：“你去把厨房装剩的雪碧装两筒，再带些吃的，炸的那些，还有一些菜，拿去济仁堂。”
“可今儿这日子……药铺还开吗？”
“不论开不开，你都先去看看。”沈惜娇给了他一个厚厚的红封，“若是真不开，再回来就是了，。”
沈安悄悄离开了，真要说起来，他跟阿柳都是家生子，爹娘又早没了，这么多年来，都是把沈惜娇一家子当自己亲人看的。
给自家人跑个腿算什么，就算沈惜娇不给这红封，他也是愿意给她办事的。
雪还在下，自打年前那一场雨夹雪过后，荆县这雪就时不时地下，这么多天，人们早习惯了。
整个县城都变得白雪皑皑，往常这时候，不少人都会挨饿受冻。
今年却因为上面的减税政策，有了微妙的不同。
荆县北，几个浑身穿的十分厚实的仆从，拎着竹编篮子，挨家挨户的敲门送粮，送元宵。
这儿的元宵不是南方那种小小的，玉雪可爱的那种，是跟馒头差不多大，抱着各种馅料的真家伙。
来开门的人迎面就被怼了两个元宵，人都傻了，“这……你们是谁？为何到我家来。”
“给你们送东西，今年县令大人上请，给我们家老爷还有好几家商户都减了税收，我家老爷一高兴，就让府里下人做了这些，让我们发给你们。”
今年减免了税收？那人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感到欢喜。
好啊！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这样一来，就不用愁来年收成不好，交了税吃不上饭了。
这一现象并不只发生在这家，每一处都能看见这些人的身影。
拿回家的元宵因为是被闷在篮子里，拿出来还是热乎的，有人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满嘴都是咸香的馅料，满足的要落下泪来。
今年注定是个好年。
另一边，沈惜娇等人愣是干瞪眼，等到初雪未霁，天都亮了才肯睡觉，几个熬了一宿的人沾床秒睡，连沈秦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也就沈母去送了送沈秦，顺带给了他一件厚大氅。
“官衙过年也不放假吗？我看那些个官差，不是早走了，你还回去做什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还不如留在家里，热闹些。”
沈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年前堆了太多文书，若是放到年后再处理，恐耽误时间。”
说着，他顿了顿，难得地有些迟疑，“若是府里有人问起，你……实话实说就好。”
沈秦心里也颇感无奈，若他只是个寻常的父亲，自然能留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可他不是。
他是父母官，注定了除了为家人，更要为百姓考虑。
沈母送别了沈秦，心中也没有太过不舍，一次会伤心，两次会不舍，次次都看着一个人远去，那还剩下什么？
只是沈母没想到才送别了一个，又来一个。
两日后，收拾好了行囊的沈景翊，面对沈母格外的踌躇。
“娘，儿要走了，书塾的章夫子提前回来了……我要去给他恭贺新年，章夫子学识渊博，素日里教导儿子良多，不能不去。”
沈母早有准备，却还是难以割舍，“非得今天吗？”
沈景翊沉默良久，只拱手给沈母行了一礼，庄重严肃，子对母的满腔不舍和孺慕，都在这一礼之中。
“好，好，我儿有出息！为娘等你学成归来那一日，为沈家添光，外面路不好走，娘叫几个人陪你吧。”
随后沈母叫了沈安和一个粗使丫鬟来，两人拿了铲子跟扫帚，勉力把门前的雪扫走，弄出一条路。
厚实的大门在身后关闭，沈景翊呼出一口热气，裹紧身上的大氅，抬脚步入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