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接到实名举报,组织上非常重视这件事派我们来调查的,请你们配合。”
为首的女同志二十岁出头,一身常服衬的身姿挺拔,饶是身后跟着的两位不苟言笑的军官也没压过她的气势,她就是部队为数不多的女营长,肖云。
陶正国眼里闪过一抹心虚,赶紧迎了上去行礼:“肖营长,你这又是听胡说八道的?是不是又是陶斯言那孽障!”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妥妥的肯定,彷佛陶斯言真得干了天理难容的事。
下意识也认为举报是陶斯言干的事,毕竟陶斯言以前还真干过不少回!
彭春菊一听,气的直哆嗦,她两个孩子被援建处的同志欺负了,这事她还没找陶斯言算账呢,结果倒好,陶斯言直接恶人先告状了!
心里气得要死,但还是殷勤的给三人倒了水:“这位领导,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我家正国清清白白的,再说了,我们家教训自家孩子,怎么就虐待烈士家属了呢?”
再说了,这不是咒陶正国早死吗?
“自家孩子?”站在肖云身后的男同志严肃道:“骆时宜同志姓骆,你们家姓陶,哪里又多个女儿?这位女同志,说谎逃避责任也要有个限度!”
“什么?是她!!”
陶正国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即恍然大悟道:“我与她无冤无仇,当初我是接错了人回陶家,可这事过去了三年,为什么这三年内不来京市呢?我也向组织检举了我的行为,难不成她想要跟我索要这三年的损失费才去举报我的?”
“是啊,领导,我们家才是受害者!”彭春菊连忙让陶君饶站起来,指着陶君饶身上的淤青和脸上的伤:“我要举报骆时宜,她跟两个男同志有不正当关系,还让那两个男同志揍我儿子!”
“我儿子的身上的伤就是证据。”
说完,陶君饶很配合补充,语气充满厌恶:“当时她像个泼妇闹京大,整个京大的学生都看见了她打我。”
“这件事,你们去京大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骆时宜哪里知道部队在哪里,检举流程,一想到彭春菊说陶斯言跟着骆时宜离开,他断定,这件事肯定是陶斯言教唆的。
骆时宜当时是真的不爽,所以拍人的力气没有收敛,导致陶君饶过了一 夜,脸还是肿的跟猪头一样。
至于阿虎,那下手更没轻没重了,专挑人的痛处打,留下的印记也不少。
肖云是临时被派来调查的,根本不清楚事情发生的前后因果,只知道骆时宜在部队抱着陆政委的大腿,拿出遗像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哐哐诉苦,那力气大的,两个警卫都没拉开。
说陶正国恩将仇报,她只是上门要个道歉,结果陶正国扬言她是敢传播这件事,就要她付出代价。
不过……
打人家儿子的事倒是没跟她说。
只是,一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小姑娘,这像话吗?难道被打就不会揍回来?
肖云面无表情问:“陶同志,骆时宜姑娘说你威胁她,拒绝道歉这事是不是真的?”
“我先说了,陶斯言的证词不予采用,但危予安在场,他证实了骆时宜姑娘没说谎,当初骆时宜姑娘父亲以命救你,你想清楚这件事要怎么回答。”
陶正国张了张口,心里直犯嘀咕,打起了太极:“我那时跟逆子吵了架,情急之下才迁怒她的,而且她当时也对我口出狂言了!”
肖云笑意不达眼底:“所以你当时不承认你犯下的错误,拒绝道歉,威胁她也是真的咯?”
她并不给陶正国反驳的机会,一字一句道:“我们都调查清楚了,那姑娘在乡下吃了那么多苦,有情绪很正常,难不成别人扇你,你不打回去?偏偏你接错的人是她表姐,这件事未免太过巧合了?”
“骆时宜同志有个非常宠爱她的爷爷,据了解,这三年,你领回来的顾琼珍极少回乡下,甚至只字不提爷爷,你就没有发现她是假的?”
“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陶正国同志。”
话落,她捏了捏满是汗的掌心,一口气说完了陆政委让她背下的所有话,真是吓死她了。
陶正国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单纯就是尝到了顾琼珍带来的好处,顾琼珍身份他早知道是假的,但顾琼珍每个月都按时给笔钱封他的口,况且骆时宜不仅是乡下人,还是个刺头和搅屎棍,不仅给不了他好处,难不成还要让他白白花钱养一个带来不了利益的人吗?
而且,看到骆时宜那张脸,他就能想起他刻意犯下的错误!
陶正国还是那个说词,坚持道:“我上班忙,不清楚。昨晚说得那些话并非出自我的真心,我非常抱歉。”
肖云冷了脸,觉得这人不诚实,也没听到骆时宜交代的答案之一,于是道:“是不是不清楚,跟我走一趟,我们调查一下不就清楚了吗?你也清楚你这个位置怎么来的。”
陶正国诧异了,骆时宜死去的爹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让组织这么重视?
难不成是陶斯言在背后推波助澜?
彭春菊急眼了,明面上说的好听是让陶正国配合调查,那都是犯了错的同志才被调查,这事一传出大院,多难听啊?
况且,她的两个孩子万一受到影响怎么办?尤其是她儿子,以后被这事影响娶不到好姑娘怎么办?
这该死的乡下村姑,心思怎么这么歹毒!
“领导,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的,你看,我们私下跟骆时宜同志道歉行不行?”
肖云眼神淡淡,依旧不出声,作势让身后的同志带走陶正国。
彭春菊更急了,连忙拦住她:“领导,我还没说完呢,我们家愿意出一笔钱弥补她这三年的吃的苦,以一年100元的标准,我们还额外资助她复读的费用如何?”
“这事归根结底是小事,咱们惊动领导们不好,多浪费大家的时间。领导给我们个机会,我们绝对会好好弥补骆时宜同志。”
肖云眼珠子一转,当时骆时宜的条件只说了六个字:要钱,还是要钱!迟疑一会,故作为难道:“还要写份检讨,交给她。”
“如果这样处理她还是不满意,陶正国同志再随我们去一趟。”
彭春菊送了口气,陶正国也压下了怒火,竟然还让他写检讨,笑得道貌岸然:“您放心,我们一定让她满意,解决好这件事。”
他亲自从三人出了门,正想松口气呢。
卫兵就找上了门,通知他们:“陶副处,援建处的小谢主任带同志想要拜访您。”
陶正国:!!!
…………
部队里。
“你这弹道竹子用的是什么竹子?用别的会不会有影响?”
骆时宜蹲在角落里被危予安问的非常不耐烦,突然发现了这人就是个理论派,但是看在六块钱的份上还是忍了:“要不,我把图纸画给你?”
“成啊!”危予安兴高采烈的去了办公室薅了纸和铅笔给她,踌躇问:“这儿没尺子,你能不能将就一下?”
这图不要求要多好看,能看懂就好了。
“用不着。”
骆时宜语气自信道,她的手和眼睛就是尺子,饶是换了一副身体,可日日夜夜训练的肌肉记忆刻在她的记忆力,成了她最大的底气。
危予安还想咦一下,感慨骆时宜的口气比他爷爷还大时,正想瞧瞧她能不能配上这份口气时,眼前的手稿让他猛然一缩,浑身上下透着震惊。
这是没上过大学人该画出的图?
骆时宜神情专注,下笔果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态度变化,没五分钟,一张精美拆解图纸跃然于纸上,甚至考虑到危予安是初学者,将零件部分拆卸的更细致,一一标注了出来。
危予安看呆了,他看过他爷收上来的作业,一个个画得跟狗啃屎一样,感慨骆时宜这得吃了多少图才能徒手画出这么漂亮的图,都可以当成教学范本了。
他看完了整张图,指着一个生僻字,歪头问出了让骆时宜发出人生第一叹问题:“这是啥字?这图不用螺栓固定吗?”
骆时宜震惊:………
“哥们,你当年是什么大学毕业的?”
危予安大大咧咧的回了句:“我跟陶斯言都跟你一样,高中肄业,不过陶斯言是考上了工农兵大学没去读。”
话里,陶斯言看了眼图纸上的字,精准读出了“榫卯”二字,似乎是为了撇清他跟危予安不是一类文盲。
骆时宜自闭了,默默的问了句:“我退你钱咋样?”
教不了,一点都教不了!!
危予安大方的摆摆手,拿了图纸就去一旁研究了,扬言看不懂再找她。
骆时宜沉默半晌,才撑着下巴问男人:“高中肄业?你俩没被家里人打死?”
能跟陶斯言当兄弟的,危予安也是京市人,那家里的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祖坟哪能一直冒青烟?”陶斯言轻蔑笑了笑,似乎当年没上大学有什么隐情。
“你什么都能修?”
骆时宜:“当然!”
说得非常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最终陶斯言没了话,她也只能给危予安列了一些入门的书单,但是这上面的书,在这个年代有没有她就不敢保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