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六
北地城外土坡上，林清将军坐在马上抬手。
身后副将顿时噤了声，对面龙天泽这方也安静下来，只剩耳畔呼啸的北风。
“竖子大胆，”迟大将军怒喝，“见到誉王殿下，还不下马行礼。”
林清轻蔑一笑，“誉王殿下，请赎末将甲胄在身，不能下马参拜。”
龙天泽铁青着脸，看向对面。
这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家伙，哪里是来谈判，分明是挑衅、炫耀。
一众侍卫、副将咬紧牙关、怒目而视，放在佩剑上的手因为用力，青筋暴起。
他们只等一声令下，冲过去手刃这帮狼子野心的家伙。
“你是林清？”
龙天泽眯起眼，他就是萧老将军当年喜欢的小副将？
原本畏畏缩缩的人，如今竟能张狂到如斯地步？
“誉王殿下还记得我，荣幸之至。”林清勾起唇角邪魅一笑。
冰冷的眼神，像一条随时准备攻击对方的毒蛇。
龙天泽点点头，“萧老将军没看错人。”
隐忍多年，一朝厚积薄发。
足可见此人心性，是个很角色。
“誉王殿下，北地苦寒，您何必回来呢？”
林清懒洋洋换了个姿势，像是不耐这样说话。
“混账，这是你个乱臣贼子能说的话？”迟大将军怒了。
他真不明白岳父聪慧一生，为何会在临终前，将萧安和林清提拔起来。
这就是两匹中山狼。雀占鸠巢，还意图撵走誉王。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迟庆你个老匹夫，闭上嘴。”林清身旁的副将不干了，拿手指着迟庆，“你也配说我们将军？”
“哪来的疯狗乱吠。”迟大将军的副将见将军被骂，立马抽出马刀挥舞。
两方大战一触即发。
青天白日，龙天泽在林清的眼中看到一抹癫狂。
不仅他发现，迟大将军也看到了。
在场众人没人比他更熟悉这状态。
他催马上前，凑到龙天泽耳畔低声道：“王爷，林清应该是服用了逍遥丸。”
龙天泽眸光一凛，北地城的水比他想象中还深。
“这么说，林将军是不打算将北地城归还于孤？”
他声音不大，在纷乱的环境中竟如冷水投石，止住嘈杂。
吵架双方停下来，静待事态发展。
“誉王，你离开多年，北地建设无你，百姓安居无你，北蛮人掠夺无你，试问，现在你来何干？”
林清的话不轻不重落入每个人心上。
北地将士的想法自然跟林清一样，他们拼命护佑下来的城池，凭什么拱手让人。
“按林将军这么说，北地日后应该是你的封地。”
庞力顾不上人微言轻，加入战局。
“哼，”林清一副将冷哼，“我们守护的北地，绝不允许无功之人染指。”
龙天泽深吸口气，嘴中血腥翻涌，他紧抿着唇，不让人看出异状。
“王爷，攻城吧。”迟大将军也气到不行。
他们为了百姓安危才来跟这帮畜生谈判，没想到等来奇耻大辱。
龙天泽没说话，轻轻点头。
迟大将军上前，扬起马鞭指林清。
“多说无益，你若在乎北地百姓，城外来战，若不在意，等着攻城。”
他们这次带了八门红衣大炮，就是防备着谈崩后，以武器压制。
没想到林清先一挥手，面露得意。
他身后的兵士卸下盾牌，分列左右，显出身后一字排开的红衣大炮。
足足二十门。
“迟大将军，还打吗？”林清在马上欠身，喋喋怪笑，“若不够，我城里还有。”
风雨雷电四小哥纷纷催马，挡在龙天泽身前。
“好累。我先回了，王爷。”林清伸伸懒腰，“雁翅关不错，北地城不劳费心。”
“我们走。”
北地城兵士哄堂大笑，簇拥着林清往回走。
龙天泽没动。
目光森冷地盯着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咬紧牙关。
不能下令攻击，否则副将、官兵士全会死于炮火之下。
他仔细观察过，对方的红衣大炮全度过金。
也就是说，放上炮弹就能用。
林清他们大摇大摆来，想必存了炫耀的心。
龙天泽死死攥住缰绳，这个仇他一定会报，北地，林清！
“回营。”他冷声吩咐。
他们安营扎寨的位置据此不远，原以为林清投诚前来。
万没想到，人家带着红衣大炮，有恃无恐。
自己的人马在人家眼中跟笑话一样。
刚进军营，还没走到大帐，龙天泽转身刚想说话，结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王爷！”
“主子！”
朦朦胧胧间，龙天泽听见自己身边一片惊呼。
他想说自己无事，让兵士不要慌乱。但眼前黑暗袭来，头一歪失去知觉。
玉风迅速上前，一把抱住他。
“快，回帐。”
迟大将军见龙天泽脸色灰败，心道不好，大声下令道。
玉风抱着自家主子，跟迟大将军一起跑，其他侍卫、副将、兵士紧随其后。
龙天泽被送回寝帐不久，玉雷就抓着军医狂奔赶到。
军医站在帐外大口喘息，还没等平稳下来，就被扔进寝帐。
“你他娘的快点，墨迹什么？”方捷着急，一脚踹过去。
军医欲哭无泪，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这帮大老粗，真不把他当人看。
“快些，殿**子不舒服。”
迟大将军没说具体哪里不舒服，只能用语言点拨一下。
不少兵士都看到龙天泽晕倒帐外的场景，此时想必议论纷纷。
若是很严重的病症，那军心会散。
“将军，王爷脉象紊乱，时重时轻，像是中毒！”军医蹙眉，再次号脉。
兹事体大，迟大将军抿唇问他，“你确定吗？”
“这不是急火攻心吗？”粗通医理的玉雨问。
军医摇头，打开药箱，拿出一根银针，挑破龙天泽中指，挂了滴血，仔细观瞧。
细长的毫针上，寒光森森，泛着青蓝。
“这是蛇毒！”军医大惊失色，喊出的声音高亢尖锐。
“怎么可能？”
众人难以置信。
现在是冬天，哪里找蛇？
再说，他们天天跟誉王在一起，怎么其他人没事！
“可有办法解毒？”迟大将军问军医。
军医哭丧着脸，不论冬夏，这种孽畜的毒，他都没办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