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他的心情糟透了，其他菜品都没什么印象，独独对那碗面记忆犹新。
那是一种能镌刻在心底的味道。
“王爷，要不要试试新玩意儿？”宁小小一挑眉，唇角露出痞坏地笑：“我在做新美食哦。”
龙天泽被她的好心情感染，露出淡笑，点头应允。
不多时，两个阔口坛子倒扣摆放在铁炉一左一右。之前煮面的铁锅化身汤锅，宁小小又吭哧吭哧把之前的底料给倒进去些，添水煮沸。从后窗外摘回半条羊腿，抡起刨子片羊肉。
一旁的龙天泽都看呆了。
这些年他虽过得不堪如意，还真没到后厨看过做饭。
都说贵人不踏贱地，又说君子远庖厨。在他的认知里，大丈夫不应该被口腹之欲控制，所以一日三餐，果腹即可。
如果宁小小知道他这么想，一定会说，那是你没吃到过真正让你沉沦的美食。
手下动作不停，小姑娘因为用力，脸颊绯红，额前处掉落一绺碎发，随着她的动作顽皮跳跃。
龙天泽看着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将那绺秀发盘到她耳后。
当温润的触感滑过指尖，他像被烫到一样，急忙将手背后，仓皇解释：“头发，你……我……”
宁小小抬起小脸一笑，“谢谢。”
姑娘的如花笑颜，令龙天泽心悸狂跳，耳尖泛起红晕。
他抿唇轻咳，背在身后的手，指尖搓揉，想留住那抹温柔。
受食材限制，宁小小只准备了羊肉卷和白萝卜，多少有点不伦不类，不过好在够新奇。
全都搞定，俩人围坐一处，宁小小掏出一瓶宁副将私藏的烧刀子。
贼兮兮笑着对龙天泽说：“这是我爹的酒。”
被她可爱的老娘以关爱身体为由，硬是没收留给她做菜用。
想想老爹哀怨的眼神，将堂堂七尺男儿被婆娘管着的委屈劲，发挥到淋漓尽致。
“你还会饮酒？”龙天泽看着倒入两个黑陶碗内的白酒，惊讶地问宁小小。
宁小小昂起傲娇小下巴，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家姑娘。”
龙天泽笑了笑，没说话，宁副将贪酒，哪个不知。
“来吧，虽然我听他们说你不喜别人提你生辰，但我还是要说一句生辰快乐。”宁小小举杯，真诚道：“王爷，每个人降生都时天赐的宝贝，我们从生到死走一遭，目光应该放在路上的风景，而不是最终达到的彼岸。”
龙天泽抿唇，缓缓端起瓷碗。
宁小小继续道：“再说，庆祝生辰，是高兴我们来这个世界，而不是自怨自艾。”
“可是，生辰是母难日。”龙天泽鼻头微酸。
“没错啊，你想想母亲不顾生死把我们生出来，难道是为了让我们匆忙去死吗？”
龙天泽被她说得一噎，没错，他今天就是打算去送死了。
可宁小小说得对，他为什么要让别人家的宝贝去送死呢？
只有人告诉他皇权至上，可以诛杀任何蝼蚁一般的贱民。
宁小小是第一个在他面前说人命平等的人，虽然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但龙天泽该死的认为，她说得对。
他没有权利让人罔顾性命。
“可是，我不去北地不甘心。”龙天泽深吸口气，声音有些艰涩。
“那就去啊！”宁小小端着碗去找他的碗，重重碰了一下，发出脆响，如梵音入耳。
龙天泽端碗苦笑，说得轻松，他不带人马去，什么都做不了。他带人马去，是罔顾性命，你让他如何抉择？
锅内热气翻滚，香味扑鼻。
宁小小第一筷子夹给了龙天泽。
“王爷，别一直说话，吃。”
龙天泽轻嗅，这味道，辛辣中充盈醇香。
宁小小夹了一片肉放在口中咀嚼，好吃！
美滋滋品了一口酒后，才不慌不忙地道：“王爷，既然你想去北地，那我们就换装侦察。扮作酒楼的东家，直接去开饭店。”
反正她有手艺，龙天泽有钱。
龙天泽听完宁小小的建议眼前一亮，可随即又暗淡下来。
“那位柴老丈他们不是说，北地城进不去吗？”
宁小小听完切了一声，心道，少年你单纯的可以。
“他们进不去是因为他们去军队卖东西，所以被驱逐。应该怕他们是奸细。咱们正大光明开饭店，有什么可怕的！”宁小小又喝了一口酒，小脸红扑扑煞是可爱。
她竖起食指在龙天泽面前摇晃，语气轻快，“你们不是常说兵不厌诈嘛，咱们就给他来个以诈还诈，看看情况再说。”
龙天泽哭笑不得，虽说成语不对，但道理他懂。之前郁结在心的怨气，也舒展不少。
这是他十九年生辰中，为数不多的畅快日子。
他端起酒碗，对宁小小感谢道：“宁氏，孤真诚向你道谢。一直以来是孤着像了。”
宁小小摇着她的嫩手，笑嘻嘻道：“你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当官吗？”
龙天泽一挑眉，问：“你说。”
“哈哈，好汉当不成，赖汉做不了，只有外圆内方的人才能定乾坤。”
龙天泽猜测着问：“你是不是想说心有沟壑，淡泊明志？”
宁小小挠挠头，呲牙道：“你理解我的意思就行，就不要跟我讨论成语了。”
语文不好的妹子伤不起。
龙天泽勾唇，端起碗轻抿一口，锅中汤料翻滚，肉片上下沉浮，炭炉炙烤，暖意满身。
龙天泽不记得有多久没如此安泰了。
在宁小小照顾小孩子一般的投喂下，好少年发现，他吃撑了。
直起身揉揉肚子，他看着收拾惨局的宁小小，突然眷恋上这种居家生活。
只可惜，他的身份不允许，而他也不敢奢望恬静田园。
“那我们准备准备去北地城？”龙天泽不确定地问。
宁小小抬起头慎重一点，道：“这样比贸贸然送死要好多了，王爷你没有多少人可以死。”
这句话如利剑刺喉，让龙天泽哑在当场。
明明他比宁小小大，可这小姑娘总给他一种家姐训小弟的错觉。
他抿唇沉吟半晌，郑重道：“那孤明白了，就这么办吧，宁氏，你真的很好，这个肉也很好吃。”
“好吃吧，这可是我留给咱们的秘密武器。”